無名小說網 > 1627崛起南海 > 409.第409章 入職經歷
    當初在南越很多權貴高官的意識中,并沒有把與海漢的戰爭提升到國力比拼的程度,大多數人還是把海漢當成了大明瓊州島上的民間地方武裝看待,甚至有不少人還認為海漢只是一支實力比較強悍的海盜而已。盡管在與海漢的交鋒中一次次地失利,但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官,都還是簡單地將戰場上的失利歸結于單純的武器落后,而完全沒有意識到對手在戰爭背后所蘊藏的可怕實力。

    去年阮經貴到勝利港與海漢執委會和談的時候,其實已經從這里的繁榮景象意識到了海漢可不僅僅只是普通的民間武裝,更不是以劫掠為生的海盜組織,這個團體雖然沒有建立自己的政權,但實質上已經成為了大明境內的國中之國,不但有自己的官僚體系、法律制度和武裝力量,而且也有非常清晰的戰略發展規劃。但那時候阮經貴與海漢人的接觸還多是流于表面,并沒有現在這樣深刻的感受。

    南越朝廷的國土面積和臣民數量都數十倍于海漢,而且還是主場作戰,然而在海漢民團的犀利攻勢面前卻一敗再敗,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大國”優勢,這其中的原因在戰后也成為了像阮經貴這樣的南越移民時常反思的問題。直到施耐德帶著他一點一點地認識海漢這個團體的真正面貌,阮經貴才赫然發現以前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低估了海漢的真正實力。

    在“海漢”這個招牌后面,除了以執委會為首的智囊團和數萬聽命于執委會的海漢歸化民之外,還有數十家來自瓊州島、兩廣、福建甚至安南北部等地的大商家在源源不斷地為其輸送物資和各種專業人員,而在這些人背后還有盤根錯節的利益關系,將這些區域內大部分的豪門富戶,官商權貴都拖入了這張利益大網當中,成為了海漢人或明或暗的后盾。

    雖然這種利益輸送是雙向的,但毫無疑問海漢人從中的收益更大,他們正是憑借著這些日益牢固的貿易關系,在短短兩年中便從一群不知名的海外來客發展成為南海地區一支任何人都不能忽視的勢力。而從阮經貴現在所了解到的情況看來,海漢人可不僅僅只是滿足于簡單地做做生意而已,他們現在通過貿易向外推廣商品、金融制度、技術標準、文化觀念等等,同時引進移民,不斷地建立海外據點,這些發展措施和策略正在把海漢的勢力范圍不斷地擴張和加固,逐步在形成一個規模比海漢更大的利益集團。

    加上歸化民才僅僅幾萬人的海漢其實并不算可怕,但時至今日,這個由海漢主導的利益集團中已經出現了大明和安南兩個大塊頭的名字,南海地區就沒人能夠輕易撼動這個團體的位置了。

    至于海漢人將這些外部勢力拉入自家陣營的手段,阮經貴也算是親眼見識到了,那就是貨真價實的利益捆綁。海漢人卓越的商業才能早已經得到了事實證明,能跟精于商業運營的海漢人一起賺大錢,沒有哪個正常人會拒絕這樣的機會。巨大的商業利益讓這些人有意無意地忽視了海漢各種“大逆不道”的舉動,不斷地將更多的人力和資源投入到與海漢的合作項目中,甚至還在海漢軍委的協助之下組建了眾多的民間武裝。到現在誰要是想動海漢,就得連同著撬動大明東南沿海連同安南北部廣大地域內一大批特權階級的利益,這顯然已經遠遠超出了普通商業合作的范疇。

    這些外部力量給海漢帶來了各種生產原料、生活物資,以及充足的勞動力,為海漢的發展壯大提供了必要條件,南越朝廷輸給海漢,不僅僅是因為海漢民團的戰斗力太強悍,更是輸給了其背后的龐大利益集團。說得夸張一點,這場戰爭的實施者是海漢,但實質上幾乎就是海漢、大明、北越和葡萄牙四支力量聯合起來在坑南越,如果南越還能扛得下來那才是稀奇了。

    想明白了這中間的利益糾葛之后,阮經貴反而覺得心態比以前坦然了。如果是單純的戰不過對手,那失敗這方多少都還有些不服的情緒,但事實是雙方的實力水平存在著全方位的差距,南越朝廷的覆滅并不能簡單歸結于戰場上的運氣不佳或是將士作戰不力,戰爭的勝敗,其實早在雙方開戰之前就已經有了定論。

    李奈三下五除二把一疊協議文書全都簽了字,然后便遞給了施耐德。施耐德也同樣沒有慢慢去翻看,順手就遞給了阮經貴道:“先裝起來。三公子,晚上在勝利堡有個由我們商務部主辦的餐會,內容是向我大明的海商介紹在安南建設新港口的事宜,你務必要賞臉啊!”

    “既然是施總發話,這個面子小弟肯定是要給的。”李奈笑嘻嘻地應道。

    “好,那我就先告辭了,還有幾家要去拜訪,晚點我讓人來這邊接你。”施耐德起身與李奈話別,阮經貴也趕緊拎著公文箱站了起來。

    兩人從“福瑞豐”的鋪子出來之后,接著又去拜訪了幾家商鋪,無一例外都是外來行商所開設的鋪子。讓阮經貴略微有些奇怪的是,施耐德與這些店鋪的老板也好,掌柜也好,商談的內容中幾乎極少涉及到具體的交易項目和銀錢往來數字,都是喝喝茶,閑聊一陣,談論最近的經營方向和市場行情,甚至是一些與生意根本不相關的話題。如果不是知道施耐德的身份,阮經貴真的會認為他就是一個到處找人聊天的閑人而已。

    直到出了第三家店鋪之后,阮經貴才終于忍不住問道:“施總,為何你拜訪這些商家,卻往往不談生意上的事情?”

    施耐德道:“生意上的事,很多都已經上了軌道,我頂多把把關就是了,細節自然有下面的辦事人員去和商家詳談。我拜訪這些商家的目的并不是為了談生意,而是維持客戶關系,宣傳一下我們執委會的新政,同時也了解一下這些商家的思想動態。”

    “可宣傳新政這事不是應該由民政部去做的嗎?”阮經貴這些天在隔離營也沒白聽課,對于執委會下面幾個主要部門的職責還是多少了解了幾分。

    “民政部是針對歸化民的,我這是針對外來商家,溝通對象的側重點有所不同。”施耐德很耐心地向他解釋道:“這種溝通工作是很有必要的,思想步調統一了,行動步調才能統一,懂嗎?”

    “恕在下愚鈍……”阮經貴趕緊告罪。對于施耐德半文半白的說法,他的確只能聽懂個六七分而已。

    “算了,你現在不懂也不要緊,等你去上一段時間的培訓課就會慢慢明白了。”施耐德倒也沒有真覺得阮經貴有多愚鈍,本來阮經貴本分配到商務部就職這事就是他欽點的人選,在他看來未來的南方四港建設過程中必須會需要熟悉當地民情的歸化民干部去主持商務方面的工作,而阮經貴的經歷和背景無疑是一個極佳的人選。

    當然了,在商務部給予阮經貴更多任務之前,他首先得在勝利港度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培訓期。除了秘密進行的政治審查之外,等待阮經貴的還有涉及到金融、物流、貿易等多個專業的培訓課程。至于他今后能夠得到什么程度的任用,就得看他在勝利港期間的具體表演和學習進度了。

    “在下也要去上課?” 上課?”阮經貴奇道。

    “要啊,當然要去,今天晚上就開始。”施耐德抬手看了看時間道:“現在時候也不早了,你可以下班了,回宿舍去看看,你的行李應該都已經安排送過去了。晚飯之后,到勝利港小學報到,那邊會有人給你辦理入學手續。”

    阮經貴看著施耐德提著公文箱揚長而去,良久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已經是自由之身,便朝著位于勝利堡西側山腳下的移民宿舍區去了。

    這個宿舍區的建筑要比隔離營好上那么一點,雖然同樣也是船型屋構造,但明顯用料要堅實得多,而且每間只住四人,不再像隔離營宿舍十人一間住得那么緊張。阮經貴按照在民政部門領到的門牌地址,很快便找到了自己落腳的地方——丙區二十三號房。讓他略感欣慰的是,阮經文居然也是被分配到了這里居住,兩兄弟倒是可以繼續同住了。

    “大哥,我剛才去女移民區那邊探視了嫂子她們,一切都安好,嫂子讓你無需掛念。”阮經文見到兄長之后,便立刻告知他這個消息。他們兩人都是攜有家眷,但在登陸之后就被分配到不同的居住區,平時也只有在打飯的時候碰個頭。現在雖然也已經被放出了隔離區,但仍然暫時沒有被安排團聚。不過海漢這邊早就給阮經貴承諾過會給予他家人同等待遇的保障,因此阮經貴倒也并不擔心家人的生活問題。

    阮經貴點頭應道:“今日一直在外面辦事,倒是沒來得及提及申請宿舍的事,待為兄明日上班后再找上司申請一下,爭取能與家人早日團聚。”

    阮經貴在隔離營的時候便專門找移民干部打聽過,像他們這樣拖家帶口的移民是可以申請單獨一戶的宿舍居住,只是由于近期進入三亞地區的移民人數過多,要申請單獨居住的宿舍恐怕需要排號等待才行。至于說住宿條件更好的公寓,那就只有取得歸化民籍之后才能有資格申請,阮氏兄弟暫時是不用奢望了。

    阮經文問道:“大哥,今日去商務部做事可還順利?”

    “都是處理些經商方面的事務,為兄也算手熟,并無什么難處。”阮經貴干咳了一聲道:“商務部的施總今天已任命為兄做了助理,今日便是跟著他在外拜訪一些商家。”

    “大哥果然厲害!”阮經文由衷地稱贊道:“那施總是海漢執委會九大執委之一,在海漢已算是頂尖的人物,若是能搭上施總的關系,日后必然能飛黃騰達啊!”

    “這個嘛……慢慢再看吧!”阮經貴可不敢把牛皮吹得太大,自己不過是一個剛剛出隔離營的新移民,連歸化籍都還沒有取得,說不定隔墻有耳被有心人聽了去,那搞不好就會招來麻煩了。

    “對了,你今日去司法部就職順利否?”阮經貴順口問道。

    “大哥,兄弟我可是帶藝投軍,又豈會不順利?”說到自己入職的事,阮經文立刻就來了精神,眉飛色舞地開始講述起來。

    阮經文因為在南越的時候帶過城防軍,也算是有一定工作經驗的暴力機關從業人員,因此在相關單位挑選人員的時候便被司法部劃進了名單當中。在這個過程中軍委也曾經插過一杠子,畢竟阮經文這個級別的軍官,在新移民群體中也還算是比較少見的。

    不過最后還是司法部在這場人才爭奪戰中占據了上風,因為警察司這邊的人員缺口的確已經到了不容忽視的地步了,而軍方在經過兩年大大小小的戰斗磨練之后,倒是已經有了一批脫穎而出的歸化民基層軍官了。

    在去年穿越周年之后,軍警部便宣布分家,警察司被單獨分列出來,并納入了司法部管轄。在此之前警察的來源也同樣是勝利港軍校,但在軍警分家之后,軍校便逐漸停止了向警察司輸送新生力量。這倒不是軍委翻臉不認人,而是當時成立了海軍之后,軍方也面臨擴軍所需的兵員缺口,而培訓學員的數目是有限的。

    軍人可以在適當時候執行警察的任務,但警察卻沒有能力像軍人一樣上戰場作戰,于是軍校的培訓方向便優先集中到了軍方所需的新兵,而警察司這邊就不得不依靠原有的編制再加上一部分預備役民兵來勉強維持了。

    隨著海漢地盤的逐步擴張,警察司的編制也就越來越跟不上實際的需要了。任亮從去年開始便向執委會打報告要求增加編制,但怎奈去年五月打李家莊,八月打會安,年底與劉香在珠江口交戰,新年伊始又開始準備攻打順化的戰役,軍方對于兵員的需求一直沒有斷過,對外的戰爭幾乎成了去年下半年到今年第一季度的主旋律,而警力的缺口在大局面前也就不得不暫時屈從于形勢需要了。

    不過三月順化戰役剛剛告一段落,任亮便又將擴充編制的報告交到了執委會,并且要求執委會撥出專款成立一間學校,專門為司法部培養所需的專業人員。這個報告自然也得到了顧凱的支持,因為這所學校的規劃專業當中除了警察之外,也有法律相關的內容。

    任亮和顧凱兩名執委聯名上書,這自然已經足夠引起執委會的高度重視了。而警力的嚴重缺乏,也的確開始顯現出各種弊端,迫使執委會不得不把注意力從軍方的輝煌戰績轉移到本地的治安狀況上來。

    按照第一季度末的民政部人口統計數字,目前三亞地區的駐軍數量與總人口數量之比大約是一比二十,這個可怕的比例如果放在穿越前那個時空當中絕對已經算是極端軍國主義的表現,能達到這個水平的國家大概就只有北方半島上某世襲王朝所屬的軍隊了——兩千多萬人口就擁有近百萬的陸軍。不過那個王朝的狀況與這個時空的安南國現狀倒是有些類似,也是只有陸軍,至于海軍和其他兵種幾乎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強大的海漢民團給穿越政權帶來了戰無不勝的輝煌戰績和不斷擴張的勢力版圖,但由此所帶來的負面影響也開始慢慢顯現出來。司法部下屬的警察司所屬編制,與總人口數量的比例就只有一比三百。原本這個比例還不至于這慘,但幾次擴軍過程當中,軍方甚至還抽調了一部分本屬于警察司的武裝人員。當然了,這種抽調的結果自然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本來就捉襟見肘的警察力量就變得更加短缺,而這種狀況所造成的后果也就很快顯現出來。

    根據司法部的統計數字,相比穿越后的第一年,過去這一年中三亞地區的治安案件發案數足足上升了十倍!而在此期間警力不但沒有能夠得到增加,反倒是因為軍方的釜底抽薪減少了近20%的人員。如果不是任亮也是軍警部的出身,恐怕兩邊早就開始公開撕起來了。

    對于司法部的“哭訴”,執委會當然不好再繼續和稀泥了,反正該打的仗也打完了,近期內再次爆發大規模戰爭的幾率應該會比較小,可以考慮將一部分資源集中到內部的司法建設上了。于是司法部便得到了執委會的批文,籌建專門的司法專業培訓學校,并且擴編警察部隊,以扭轉三亞地區治安狀況逐月下滑的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