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1627崛起南海 > 514.第514章 攻打儋州
    1630年10月3日,儋州灣白馬井碼頭。

    十幾艘帆船將這里的碼頭擠得滿滿當當,如果不是海漢提前兩個月就在這里組織了碼頭擴建工程,那么能停靠的船可能只有現在的一半。而龐大的船隊還有很多船無法直接靠岸,只能停在稍遠的水域,然后用小船將船上的人渡到岸上。

    船上的武裝人員魚貫登陸,在岸邊迅速完成整隊集合,然后一隊一隊地向東開拔,整個過程忙而不亂,沒有任何人大呼小叫脫離隊伍。親眼目睹整個過程的漁村居民們都噤若寒蟬,他們雖然沒什么見識,但也看得出這伙人絕對不是烏合之眾,這規矩比儋州城的衛所軍還嚴得多,而且所配備的武器幾乎都是統一的制式,說他們是海盜?只要不是瞎子,就看得出這些人肯定受過長時間的軍事訓練。

    俗話說匪過如梳,兵過如篦,但這群比正規軍還像正規軍的海盜在登岸之后并沒有對本地的居民進行洗劫,除了封鎖村莊的出入之外,基本上沒有做出其他的擾民舉動。

    這樣說好像也不是特別準確,因為村口唯一的一家小飯鋪就被這伙來歷不明的海盜給直接抄了家。掌柜連同店里的伙計一個都沒跑掉,全部被抓起來用粗繩反綁了,還加了腳鐐鎖成一長串,就跪在村口路邊。

    這并不是什么殺雞儆猴之舉,而是因為這家小飯鋪就是儋州衛所軍的暗哨,在船隊駛進儋州灣的同時,前期潛伏在這里的行動隊就率先端掉了這個偽裝的哨所,避免他們提前向儋州城方向發出警示信號。而類似這樣的預警哨所,在白馬井到儋州之間還有三處,不過這個時候肯定都已經被同時動手的先遣隊拿下了。

    儋州城柔遠門外,一名明軍軍官臉色陰沉地站在城門口,望著官道的遠端。從一大早到現在,入城的除了幾個進城賣菜的農民之外,居然連一家商行都沒有,這時間都已經到了中午了,居然就收了十幾個銅板,這差事還能不能做下去了?

    這守城門的差事可是城防軍里的肥差,而在儋州城,又以守衛柔遠門的油水最多,因為城門外的這條官道是通往白馬井碼頭的大路,所有從海路而來的外地客商,統統都是打這條路過來。這名軍官也是好不容易才爭到了這個差事,而且每過五天才能輪到他帶這個小隊看守城門,要是今天收不到幾個錢,那幾乎就等于浪費了一輪的機會。

    “奇了怪了!往常福茂昌、海豐號、詹家船行這幾家的貨差不多都是每月這個時候進城,今天怎么一家都不出現了!”軍官看著空空的官道,忍不住開口埋怨起來。這幾家商行的人雖然出手還不如海漢那么闊綽,但商隊進城弄個幾兩銀子肯定是沒問題的。

    “來了來了,有商隊來了!”正當這名軍官遲疑不定的時候,城樓上的士兵大聲吆喝通知了下面城門口的人。

    果然不多時一支馬車隊就出現在了守門明軍的視野中,不過這些馬車的式樣看起來有一點奇怪,似乎與平常所見的馬車有點不同。

    但沒等這些明軍看出端倪,這一支由二十來輛馬車組成的龐大車隊已經駛抵了城門口,軍官終于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這支車隊并沒有豎起任何一家商號的旗幟,而他也沒有在趕車的人當中發現任何一張認識的面孔。

    “停下停下!”軍官大聲吆喝著上前攔車,并示意身后的士兵把拒馬和鹿砦從路邊移向路中間。

    然而打頭的馬車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坐車車頭的趕車人右手一撒,七八錠閃亮亮的銀子就飛向路邊。那趕車人大聲喝道:“各位讓讓,有急事趕著進城!”

    原本正準備搬路障的幾名士兵看到銀子飛出來,早就拋下了手里的活計,沖過去揀拾地上的銀子了。這名軍官見狀也就停下了上前阻攔的動作,只是盯著沖向城門洞的馬車隊啐了一口:“他娘的,有錢了不起啊!”

    這支馬車隊駛進城內之后并沒有繼續向前,而是分別撇向左右兩邊,沿著城墻根停了下來。馬車上的篷布一掀開,每輛車上都下來了七八個手持短筒火槍的男子。這些人根本不顧周圍街上民眾訝異的眼光,徑直便列隊沖向了城門上下。

    這支部隊在吉婆島上訓練整整三個月的內容,就是在一比一大小的幾處特地復制出的城門上反復演練奪城戰,他們的任務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解除城門守軍的武裝,鎮壓所有的抵抗措施,并且守住城門,為后續的援軍進城打開通道。

    城樓下的這隊明軍還湊在一堆統計剛才揀到的銀兩總數時,城門樓上傳來砰地一聲脆響,為首的軍官抬頭看了看城樓,又低下頭開始計算每人可以分得多少銀子。不過很快城樓上又接連發出了幾聲同樣的響動,軍官這下終于回過神來,把銀子往地上一丟:“不好!城門里出事了!趕緊回去!”

    然而當他帶著這隊人沖到城門洞的時候,發現門洞里站著一前一后兩排人,手里都舉著火銃,正默不作聲地瞄著他們。

    “是海盜……”有人終于想起了最近的傳言,據說近期在瓊州島北部沿海肆虐的海盜,會發兵攻打島上的城池。絕大多數人都認為這只是不切實際的謠言,并沒有人擔心真的會有海盜攻城這種事情發生。

    然而超乎想象之外的事情,似乎已經出現了。為首的明軍軍官就在這寂靜的片刻時間內,腳底感受到了地面的微微顫動。當他緩緩地回過頭,發現一支更為龐大的馬車隊正從官道上駛來。

    由于白馬井到儋州城有將近二十里的路途,考慮到節省攻城部隊的體力,相關部門除了將人員用船運往儋州灣之外,還同時運 還同時運去了大量的馬車。然而這幾十輛馬車所能承載的人員也就幾百人而已,不過是此次行動動用的總兵力十分之一左右,除了少數精銳人員乘坐馬車趕往儋州城,大部分作戰人員還是得徒步趕往作戰地點。

    先期抵達的儋州城柔遠門的數百名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奪下了城門控制權,并且利用乘坐的馬車,迅速在城門內架設了一片街壘,還架設了四門便攜式三磅陸軍炮,炮口便對準了城中直通北部城區的大道。

    不得不說儋州的守軍雖然戰斗力很渣,但反應速度仍然是很快的,在柔遠門出事僅僅十幾分鐘之后,便有一支大約兩百人左右的隊伍急急忙忙地從大道上趕過來增援。然而這支準備不足的援兵在距離攻方設置的街壘還有大約五十米左右,就被密集的子彈給打得當場潰散了。

    當指揮這支部隊的軍官試圖重新組織一波攻勢的時候,四門小炮在街中間的炮位上鳴響。在這種距離上炮手甚至都不用特別去瞄準,每一發炮彈都在對面的明軍隊伍中撕出了一道長長的血槽。在拋下了大約四十具尸體之后,這一波匆忙趕來救援的明軍又以同樣的速度逃離了戰場。

    幾乎是在炮聲響起的同時,城內的居民都立刻關門閉戶,唯恐戰事波及自身。而城內的守軍則是惶然不知該如何應對是好,因為本城的千戶大人已經在剛才的第一波交戰中就不幸當場陣亡了。有人認為應該趁著海盜立足未穩,立刻組織反擊,奪回城門,才能有固守下去的希望。而有人認為海盜炮火兇猛,根本不可抵擋,當務之急是要派出使者,趕緊向附近州縣和府城求援才對。

    奪下城門的這支部隊并沒有急于擴大控制范圍,也沒有追擊逃散的明軍,他們的任務就是先控制住城門,直到大部隊入城,才會有其他部隊與他們交接這里的防務。

    這種戰術安排在軍方高層看來自然是不算完美,放在另一個時空中完全可以說是貽誤戰機。但放在儋州城奪取戰來看,安排這樣的戰術也是屬于無奈之舉。

    為了盡可能地減小奪城戰過程中的損失和消耗,軍方安排的是出其不意的偷襲戰,然而由于大部隊登陸地點距離儋州城太遠,而軍方也缺乏足夠的機動運輸工具,因此大部隊只能從海邊徒步趕往儋州城,這個時間差是再好的作戰計劃也難以彌補的缺陷。

    不過武裝越野這個項目,安南民團軍練得也不少,所以對他們來說,這10公里越野并不算特別困難的事情,何況為了減輕負擔,他們的行裝都被減少到了維持基本戰斗力的水平,遠遠比平時訓練時的負重要小得多。

    由錢天敦親自率領的安南民團軍特別勤務連,僅用時70分鐘,便從登陸地點趕到了儋州柔遠門,并且編制內的200余人沒有發生掉隊脫離的狀況。這個特勤連可算是精銳中的精銳了,每一個人都是錢天敦親自挑選并訓練,用他的話來說,能夠進入這個連隊的人,至少要學到自己身上六七成的本事,那才能算是合格。他們趕到的時候,距離先頭部隊打退明軍的第一波反撲不過十來分鐘而已。

    第二波趕到儋州城的便是民團的其他部隊了,這支足足三個營規模的部隊,陣勢就大得多了,入城之后立刻有部隊接管了城門的防御,有部隊開始沿著城墻清理仍在參與城防的明軍,還有兩個連的部隊直接繞城而過繼續前進,他們的目的地是儋州以西的幾處交通要道,在那里配合前期已經潛伏到位的先頭部隊設立防線,封鎖儋州潰兵逃往府城的路線。

    而借來的三千安南兵,素質就遠遠不及錢天敦手下的這些人了。在行軍了七八里之后,安南軍的隊伍就開始逐步脫節了,一部分人因為體力不支而不得不中途停下來休息,這樣一來,整支隊伍很快就變得七零八落。

    負責指揮這支部隊的安南軍官是由錢天敦直接指名的鄭廷,當他看到民團軍絕塵而去,而自家的部隊行軍卻如此遲緩的時候,心中也是升起了濃濃的無力感。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安南國內對己方軍隊與海漢民團軍之間的戰斗力差距,普遍都是認為主要原因是武器的威力,很多安南軍官認為只要能夠使用海漢民團的武器,那么雙方的戰斗力就可以迅速拉近,甚至不分高下。這也是安南近年來一直不惜血本,大量購買海漢制式武器的原因之一。

    但像鄭廷這樣接受過海漢正規軍事培訓,并且有過幾次協同作戰經驗的新一代軍官卻很清楚,兩者之間的差距遠遠不止武器裝備這一個方面,在戰略戰術、機動能力、后勤補給,乃至最根本的軍隊思想建設方面,雙方都存在著不小的差距。而且海漢的很多做法,并不是可以簡單模仿或照搬的。

    例如海漢今年新近在民團軍中設立了青年團這個新的組織,所有的連級以上作戰單位都必須配備一名具備青年團資格的軍官作為指揮官的副手,專門負責士兵和基層軍官的思想工作。這個配置讓很多人都看不懂其作用何在,然而鄭廷卻很快意識到了他的作用遠不止看上去那么簡單。

    安南護****的士兵,平時雖然也會進行忠君愛國的思想灌輸,但真打起仗來,多數還是靠著一股血氣。而人家海漢民團的兵,那真是為了執委會能夠豁出命去,這種洗腦的本事一向是鄭廷所羨慕的,而現在海漢人似乎還嫌程度不夠,特地又專門設立了一個軍官職位來做這件事,可想而知海漢高層對軍隊思想的重視程度。

    武裝越野這種訓練,安南軍隊也同樣有安排,然而訓練效果卻差出人家一大截,到戰場上一比拼,高下立現。差距究竟在哪里?鄭廷只能將這理解為雙方士兵的思想水平完全不是同一個等級,他甚至在想,這次回去之后是不是應該向兵部上書,將海漢的這套操作方法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