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1627崛起南海 > 721.第721章 馬打藍國
    如果僅僅是科恩離世后留下的總督空位引起了東印度公司的高層內斗,其實不足以讓羅杰感到震撼,畢竟科恩的病情對海漢來說不是什么秘密,而由此所將引發的權位爭端,也是情報部門可以預料到的變化。讓羅杰感到吃驚的,是同樣位于爪哇島上的馬打藍蘇丹國在第一時間就作出了反應,派出了大軍攻擊巴達維亞附近地區。

    這個成立于1586年的綠教政權在東南亞崛起的速度極快,僅在1613年剌登·郎桑上臺執政之后至今這近20年期間,已經通過數次戰爭將其疆域擴大了數倍。目前馬打藍國已經統一了爪哇島的中東部地區,并占領了蘇門答臘島東部和加里曼丹島南部地區。換句話說,荷蘭人在西爪哇占領的巴達維亞及周邊地區,已經成為了妨礙馬打藍國地圖連成一片的唯一障礙。

    單從面積來看,馬打藍國的疆域已經是東印度公司在爪哇島上統治區的數十倍之多了。而馬打藍的統治者自然也不會坐視自己未來掌管的疆域中有巴達維亞城這么一處眼中釘的存在,所以在1628和1629這兩年中,剌登·郎桑曾兩度親率大軍攻打巴達維亞。

    然而郎桑很快就發現,他們眼中的這塊肥肉其實是一根能夠崩掉牙齒的硬骨頭。荷蘭人和其麾下的土著士兵們在科恩總督的指揮之下,頑強地對馬打藍大軍進行了抵抗。盡管雙方的兵力相差了接近十倍,但荷蘭人憑借較為先進的武裝和防御工事,還是扛住了對手的人海戰術。郎桑雖然能夠承受人員的作戰損失,但他麾下的海上運力卻難以給大軍提供穩定的后勤補給,以至于兩次圍城都沒能堅持到城內守軍彈盡糧絕,自家的軍隊就已經因為糧草供給不足而必須撤退了。

    當然馬打藍國的兩次攻勢也并非一無所得,巴達維亞城雖然是守下來了,但東印度公司的損失卻非常巨大。巴達維亞城附近的各種經濟作物種植園幾乎全部被敵軍搗毀,港口設施也被破壞得十分嚴重。為了避其鋒芒,科恩當時不得不下令讓一部分船只前往其他殖民據點躲避,不與馬打藍國的艦隊進行硬碰硬的作戰。

    而且在原本的歷史中,科恩就是在馬打藍大軍第二次圍城期間因病驟逝于巴達維亞,享年43歲。雖然在這個時空中他因為海漢穿越行動所造成的蝴蝶效應而成功續命,讓馬打藍國在最近的兩年中沒有再妄動兵戈,但無需懷疑的是,郎桑和他的臣民們無時不刻都在等著下一次的開戰機會出現。

    從馬打藍國這次的出兵速度來看,羅杰認為這些爪哇土著要嘛是一直做好了開戰的準備沒有放松過,要嘛就是想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打荷蘭人一個措手不及。如果是后者,那馬打藍國的開戰準備大概不會很充分,能否取得他們想要的戰果也很難說。但如果是前一種情況,那目前陷入內亂之中的巴達維亞城倒是真的有可能會被攻陷。

    海漢作為一個第三方的旁觀者,當然會希望這兩家打得越慘烈越好,畢竟不管是哪一方最終獲勝,未來都仍將是海漢在南亞地區,特別巽他海峽這個要害航道的掌控權競爭者。如果能通過戰爭的方式消耗其實力,不管是羅杰還是海漢執委會,肯定都是樂見其成的。只是巴達維亞與海漢控制區最南端的安不納群島還尚有六百多海里的距離,想要在第一時間獲取到準確的情報也十分困難。隔著這么大老遠,就算想看熱鬧都看不清楚。

    羅杰將帶信的人留了下來,詳細盤問了半天,所得到的情況也只是零碎的信息,參考價值有限。不過他還是不敢怠慢,立刻便去了指揮部機要室,親自向三亞發了電報說明情況。

    然而大本營對于這個局面也同樣沒有什么行之有效的解決方法,只能是立刻通知海運部,讓海運部出面告誡近期出入港的外來海商船只,在這段時間不要南下巴達維亞,以免被卷入到戰火之中。

    海漢與東印度公司之間只是達成了停戰協議,可并沒有任何正式的外交關系,目前唯一的公開往來大概就是安不納港的奴隸貿易了。因此三亞大本營這邊也沒有任何來自東印度公司官方的消息渠道,執委會只能緊急召見了安全部的郝萬清,向他征詢是否有別的辦法可以獲知巴達維亞的戰況。

    郝萬清得到這個消息的時間比執委會還晚,從安不納港發來的電報是先送到執委會辦公廳,然后再抄送軍委、安全部等單位。所以當他趕到勝利堡接受執委會征詢的時候,其實也并沒有什么信息可以提供給執委們參考。

    “目前我對各位所能說的就一個字——等!”郝萬清也是一臉無奈的表情:“安全部的確是在巴達維亞安排有情報人員,但如果當地已經被馬打藍國的大軍所包圍,那我們的人恐怕也很難從亂軍中脫困。”

    “你的意思是,或許我們要等到戰爭結束之后,才能知道巴達維亞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顏楚杰有些不滿地追問道。

    郝萬清對他的語氣不以為意,平靜地點點頭回應道:“雖然我很不想承認這一點,但目前的狀況的確如此。如果巴達維亞城已經被封鎖,那我們只能等馬打藍國退兵,或者等著巴達維亞城破。另外我想提醒一下顏總,在不清楚巴達維亞的狀況之前,最好不要輕易派出武裝力量介入,馬打藍國可不是什么弱雞政權,這個國家的疆域已經跟安南差不多大小了,而且比安南人更加好戰。”

    顏楚杰微微搖頭道:“軍方不會介入荷蘭人跟南亞猴子的戰爭,但必須要想辦法掌握當地的局勢變化才行。再說關心巴達維亞狀況的,也不止是我們軍方而已。施總,你說是吧?”

  &n nbsp;  施耐德笑著應道:“你不用急著把我拖下水,就算你不提,我也會說的。巴達維亞如果被馬打藍國攻陷,那受到影響的可不僅僅是荷蘭人一家,東西方貿易的格局都有可能會因此而發生改變。哪怕是馬打藍國最終沒能得手,只要削弱了荷蘭人的實力,南亞的狀況都有可能會再起變化。這對我們來說,固然是機會,但也是考驗。荷蘭人如果衰落,那我們就有機會介入到爪哇海的貿易圈里,把我們的工業品銷售到當地去,并在當地逐步推廣由我們所主導的貿易體系和金融制度。”

    “恕我直言,跟馬打藍國打交道,恐怕會比安南、大明要麻煩得多。不要忘了,那可是一個政·教合一的綠教政權。”寧崎也開口加入到這場討論中:“我在這里不是要去討論綠教的教義,只是要提醒各位,這種政·教合一的政權崛起得快,衰落得也很快。在原本的歷史中,到本世紀后期,馬打藍國就已經淪為了荷蘭人的附庸了。這個國家真正風光的時間,也就只有目前這個階段短短的二三十年而已。”

    “你的意思是,馬打藍國不是一個適合當作盟友的政權?”陶東來問道。

    “從我們所知的歷史來看,這就是一個富不過三代的暴發戶。”寧崎言簡意賅地形容道:“從初代建立政權的蘇丹蘇塔·威查亞·森納帕提,到繼位的馬斯·佐朗,再到現在領軍攻打巴達維亞的剌登·郎桑,這個國家看著好像是越來越強勢,但其實已經到達了這個政權的頂點。接下來的歷史,就基本一路是下坡走到底了,直到18世紀被荷蘭人分裂成兩個毫無反抗力的小國為止。”

    寧崎沒有繼續再往下說,在座這些人都不是新手,在執政者的位子上坐了這么幾年了,自然也懂得外交中的種種禁忌和需要注意的地方。如果一個政權的存在時間太短,領導人更換太頻繁,必然導致其政策缺乏延續性,而這是任何一個外交官都最感頭疼的事情。

    盡管這個政權的對手同樣也是海漢的對手,但這并不意味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么簡單的局面,對于信奉綠教的馬打藍國來說,海漢人本質上也跟荷蘭人沒什么區別,同樣是天生邪惡的異教徒。如果海漢試圖要在南亞地區尋找反荷的盟友,馬打藍國也并不是一個合適的選擇。從外交的難度上來說,可能比東印度公司更難打交道,起碼東印度公司是由商人當家,基本的契約精神還是具備了。而綠教的世界里只有同信仰者與異教徒之分,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視若無物。

    施耐德聽完寧崎的介紹之后,果然也有點打退堂鼓的意思:“如果真是你所說的這種情況,那我們的確需要好好考慮一下應該用什么樣的態度去對待馬打藍國才行。”

    “馬打藍國的情況可以稍后再討論,我們還是先回到正題上吧。”陶東來眼見說著說著又開始歪樓了,趕緊把話題又重新拉回來:“郝部長,請你向執委會先簡要說明一下目前安全部在巴達維亞的人員部署情況。”

    郝萬清點點頭道:“好!但出于保密考慮,我在這里就不公布當地情報人員的具體個人情況了……”

    安全部向巴達維亞派出情報人員的時間可以追溯到幾年前,那時候就已經通過詹家船行等往來于大明與巴達維亞之間的海商,向當地派駐了一些以商棧工作人員為身份掩護的情報人員。但出于安全上的考慮,安全部沒有在當地派駐穿越者,也沒有給當地的情報機關配發電臺這類神器。情報人員在當地的主要活動內容一直都是以默默收集情報為主,定期由當地返回大明的船只將書面報告帶回來。

    安全部在巴達維亞的情報搜集工作并沒有什么顯赫的事跡,但去年海漢民團南下奪取安不納群島的戰役,在決策階段就是依托前期從當地送回的情報來作出的開戰決定。軍方通過這些情報推測荷蘭人的反應速度不可能太快,所以才敢在奪島之后繼續以海盜身份攔截入港停靠的荷蘭船只,一直玩到兩個月之后荷蘭人才察覺到不對,而這時海漢民團基本已經完成了對當地的清理,甚至有余力修筑了一些防御工事,在之后抵抗荷蘭武裝反撲的戰斗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目前安全部在巴達維亞布置了兩條各自獨立的情報線,即便其中一條出了意外,另外一條線依然可以繼續運作下去。而這兩條線的負責人也都逐步在當地建立起了各自的情報網,截止目前在巴達維亞當地為海漢安全部工作的人員共有十一人,另外還有情報人員在當地招募的非海漢籍外圍人員四十余人。這批人共同構成了海漢在當地的情報網絡,以平均每月一次的頻率向三亞傳送當地的各種情報。

    而日前送抵安不納港的情報,也同樣是來自安全部的情報網。不過負責送信的人只是外圍人員,他離開巴達維亞的時候,當地港口還沒有被馬打藍國的大軍封鎖,所以對于之后的戰況走向完全沒有任何的有用信息可以提供。而剩下的情報人員則基本上都在巴達維亞城中,如果城池被圍困,那的確很難再將信息傳送出來了。

    “難道我們不能嘗試類似訓練信鴿這樣的信息傳遞手段嗎?”白克思提問道:“至少在沒有部署電臺的地方可以派上很大的用場。”

    “可以,但要考慮當地的實際情況。”郝萬清解釋道:“從巴達維亞到安不納港的直接距離超過1100公里,幾乎全程都在海上,這對信鴿來說是非常艱難的行程。另外一般信鴿的訓練需要進行多次的反復放飛,而我們在當地的情報點是在巴達維亞城里,三不五時地放鴿子很容易引起懷疑。另外從傳遞情報的可靠性上考慮,其實用鴿子未必比得上人力傳遞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