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1627崛起南海 > 752.第752章 初探濁水溪
    在過往的野外生存訓練中,雖然也有集體行動的訓練科目,但絕對不會配備這么齊全的后勤裝備用于搭建營地。而此次行動不但準備有足夠兩個連使用的行軍帳篷,而且還配發了大量用于在野外修筑簡單防御工事的多功能工兵鏟。除此之外,從船上卸下來的裝備當中,甚至還有足以把臨海營地外圍繞起來的鐵絲網。這樣嚴整的防御措施在過去一般只有戰時或者軍演期間才會采用,日常訓練極少會達到這種程度。

    孫真和其他新兵一起,在火堆的照明下挖了整整兩個小時的壕溝。而正如出發前老兵們所預計的那樣,晚餐的內容也變成了內容單一的野戰軍糧。雖說味道其實還湊合,偶爾吃一兩頓倒也無所謂,但想想接下來有十多天都得靠著這東西過活,還是會讓人很懷念澎湖基地的伙食。

    新兵們在營區邊界揮汗如雨的時候,錢天敦召集了營部和一老一新兩個連的軍官,開始部署接下來的軍訓計劃。錢天敦身后掛著一幅濁水溪附近的地圖,已經用等高線標注了濁水溪南北各三十公里內的大致地形。而軍官們對于首長每次都能拿出陌生地區的地圖也已經習以為常,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對。

    錢天敦解說道:“我們這次的訓練內容,主要是自西向東摸清濁水溪沿岸的地形地貌,以及在本地居住的民眾狀況。需要大家注意的是,這張地圖上繪制的地形并不完全精準,通過探查修正地圖也是此次行動的任務之一。另外在這里居住的民眾有可能會對外來者懷有敵意,甚至會采取一些敵對行動。如果遇到不愿接受我們善意的情況,各作戰單位可酌情自衛或予以反擊。”

    “將軍,既然是有可能會動武,那干嘛還要帶上一個連的新兵?”有人不解地問道。

    “放心,即便有戰斗,交戰強度也不會太大,正好練練新兵,讓他們知道自己今后在這支部隊中的角色是什么。”錢天敦應道:“另外正好也考察一下這批新兵的素質,已經訓練快兩個月了,是騾子是馬,現在也應該能夠看出點端倪了。”

    錢天敦麾下的特戰部隊雖然也有陸軍標準的九十天軍訓期,但訓練內容卻要比普通的陸軍部隊活泛得多。而且根據錢天敦這幾年帶兵的經驗,在學完最基本的戰斗技能科目之后,以戰代練的效果顯然要比整日在營區對著虛無的目標喊打喊殺強得多。很多人在訓練場上可以做到生龍活虎,但到了真正的戰場上就變得一臉懵逼不知所措。有些人天生就是戰士,而有一些人無論怎么錘煉也不適合踏上戰場,錢天敦要做的就是在訓練過程中優勝劣汰,將那些最精銳的戰士留在自己的部隊中,讓其在大大小小的戰斗中不斷地進行淬煉。

    目前受訓的這批新兵,其中一部分人會在歷次的大型野外訓練中逐步被淘汰掉,真正能夠完成新兵訓練期并留下來編入特戰部隊的士兵,大概只有入伍時的一半左右。當然被淘汰掉的人員也不會立刻退伍,而是會被分配去別的部隊繼續服役。

    根據事前所了解到的情報,這個地區基本不太可能會有西洋人定居,而土著居民的武裝程度和戰斗能力都非常有限,錢天敦認為并不足以對自己所率領的部隊造成太大威脅,因此才會在這次摸排未知地域的軍事行動中帶上了一幫新兵一同行動。

    錢天敦預定將率領部隊沿著濁水溪南岸一路溯流而上,直到山區邊界為止,以完成對濁水溪沿岸這一片沿海平原地帶的查探任務。從海岸線到預定的終點,直線距離約莫有八十里,跟海南島西岸的昌化港到內陸石碌礦區的路程差不多。

    這個距離如果沒有什么阻礙,頂多兩天就能完成行軍,而錢天敦將行動時間定為十至十五天,也是想要借著這個機會徹底摸清濁水溪流域的狀況,以便為下一步遷入移民定居提供參考。

    濁水溪下游都是土質極好的沖積平原,非常適合用來開墾大面積的集體農場。錢天敦認為只要移民兩三千人,就能夠在這個地方扎下腳跟。至于后續的擴張可以慢慢籌劃,先把地方占住了再說,以海漢的殖民能力,只消一兩年時間,這里就能憑空生出一個小城來。

    次日清晨,雖然沒有往常的起床號,而且在前一天里坐了大半天船又做了幾個小時的民工,但新兵們還是一到時間就陸續自動醒來了。兩個月的訓練期已經讓他們形成了十分準確的生物鐘,每天到這個點就會從睡夢中醒來,以免因為出勤不夠及時而遭受到懲罰。在澎湖基地的時候每天有起床號催促,不過野外訓練期間,錢天敦下令取消了起床號和熄燈號,以免驚擾到可能潛伏于附近的假想敵。

    早飯和前一天的晚飯一樣,干烙餅加肉干和咸菜,雖然不算美味但份量也基本夠填飽士兵們的肚子了。盡管真正的野戰時未必會有干凈的飲用水源,但錢天敦為了避免士兵們在這個陌生環境中因為水源問題而導致非戰斗減員,還是在前一天就在靠近河岸的地方挖了一處蓄水池,并且放入明礬進行了一整夜的澄清凈化。

    孫真排著隊,用身上的竹筒水壺取了水,然后將水壺斜挎在胸前。旁邊的取水隊列是一連的老兵們,他們所帶的則全都是清一色的牛皮水壺,相比新兵們的裝備要輕便得多——當然了,這造價也要高出一大截。

    孫真所在的排今天要跟著老兵們出營偵察,這是一個危險但又刺激的差事,因為即便是一連這些從軍數年的老兵,這也是第一次踏足臺灣島。對于所有人來說,這里都是一個嶄新的陌生環境。

    新老連隊各自留下了一個排在營地駐防,老兵負責警戒防御,新兵則是要繼續干工兵的活,將砍伐的樹木削去枝 削去枝杈,制成圓木,然后用來筑起營地外圍的寨墻。如果這次對濁水溪沿岸地區的偵察活動進行得順利,那么在海邊修筑的這處臨時營地極有可能就會保留下來,并派人駐守,以便為今后接納移民提供一個基本的安全區。而在其外圍修筑比較牢靠的防御工事,就成為了駐守營地的部隊所要完成的任務之一。

    讓錢天敦感到比較遺憾的是這里并沒有可以借助的險要地勢來用于部署防線或大型防御工事,而且對海基本是完全無險可守,即便修筑了寨墻之類的工事,也很難讓人有更多的安全感。防御野獸或許是夠了,但如果是打仗,僅僅兩米多高的木質寨墻所能提供的防御力非常有限。當然了,這自然也為軍方日后攻打南北兩邊被洋鬼子占據的地盤提供了更多的理由——不把他們掃地出門,自己怎么睡得安穩?

    早晨八時許,錢天敦率領部下穿破薄薄的晨霧,踏上了對未知領域的探索之旅。行軍隊伍的一頭一尾都是老兵,而孫真所在的新兵部隊則是被夾在中間,有意無意地形成了一種保護狀態。

    出發沒走多遠,先頭部隊就率先發現了人類活動的痕跡——樹林中明顯是被反復踩踏出來的一條小徑。為了確定這是人而不是野獸的杰作,老兵們很仔細地對地面進行了勘察,然后很快在小徑上發現了幾處鞋印。

    “腳印很平整,這應該是布鞋。”錢天敦到現場后就蹲下來親自進行查看,還伸出手指戳了戳泥土:“已經很干了,最近幾天海邊沒有下過雨,這起碼是五到七天之前留下的腳印。腳印是通往江邊的,說不定是到江邊捕魚留下的。”

    “將軍,這就是你昨天所說的本地人?”旁邊的部下問道。

    錢天敦輕輕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道:“這里土生土長的人要嘛赤腳,要嘛穿草鞋,留下這腳印的大概不是本地人,而是跟我們一樣的外來人。不過也不用緊張,我猜多半是從福建移民過來的漢人。”

    錢天敦在制定這個計劃之前,也曾多方查詢過臺灣島早期的移民狀況,對此是有所了解的。早在1621年,海商顏思齊就在臺灣島西岸的笨港登陸并建立殖民點扎營設寨,開墾屯田。笨港的位置就在濁水溪入海口以南大約五六十里的地方,是北港溪的入海口。顏思齊順著北港溪的水脈建立了十處營寨,并從福建招攬了移民過來進行屯墾。

    顏思齊于1625年病逝之后,接掌權力的鄭芝龍很快將舊班底改組為十八芝,并且繼續從福建引入移民到當地定居。不過后來因為與福建官方戰事越發激烈,到1628年海漢以軍援方式介入福建戰局之后,從大陸前往笨港的移民潮就逐漸消退了。不過當地仍有數以千計的漢人已經定居下來,所開墾的農田也基本能夠實現自給自足,與附近平埔族的原住民也會時常進行一些農林產品的交易。

    但笨港的水文條件只能修建碼頭,卻難以建成大型的港口,因此十八芝仍然是將海上武裝的基地設在了澎湖,而將這邊的殖民區當作了大后方。五月十八芝兵敗撤離澎湖的時候,笨港也同樣進行了大遷徙,一部分移民跟著十八芝乘船撤往了宮古島,但仍有一部分移民不愿再顛沛流離,就留在了笨港附近的寨子里。

    海漢占領澎湖之后忙于基建,一直還沒有騰出手來對笨港附近地區進行清理。考慮到定居當地的民眾中應該還有不少是海盜家屬或是利益相關的人,錢天敦也不想冒然進入該地區。因此選擇了北邊的濁水溪入海口作為登陸點。但到這里之前他也不是很清楚南邊移民的活動范圍,如果這里真有從笨港遷出來的漢人移民,那可以說明此地漢人與土著的關系倒是沒有想象中那么敵對。

    “把外圍偵察范圍擴大到一里,如果發現情況立刻報告!”錢天敦發出了新的指令,將偵察范圍向南擴大。他認為如果這里有漢人定居的村落,應該就不會距離濁水溪太遠。

    這個消息很快也傳到了新兵們耳朵里,眾人都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里的火槍。雖然還并不知道住在這附近的人是敵是友,但兩個月的訓練已經使得他們在第一時間作出的反應就是戒備。

    孫真看著幾個身穿迷彩色軍服的老兵很快隱沒在林間,心中不僅對長官們能想出這樣的隱蔽手段又多了幾分欽佩。這些負責偵查的士兵不但穿著很容易融入環境的服裝,而且帽子上還插著一圈草葉,臉也用油脂草泥涂得花花綠綠,只要在樹林里站著不動,就很難將其與周邊環境區分開來。

    受訓的時間越長,孫真就越是感到這支軍隊里有太多自己以前所不知的技能。原本以為當兵就是練練刀槍,學習拼殺格斗,但入伍之后所學的東西卻遠不止于此。每一個新的訓練科目,對他來說都像是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他打算找個時間問問自己的連長,如何才能成為這種行蹤隱秘,來去如風的偵察兵。

    大部隊在沿著濁水溪向東行進了大約六七里地之后,有偵察兵回來報告,稱在前方發現了一個村落,目測約有四五十戶人家,外圍筑有土木結構的圍墻。從房屋外形看,應當是漢人聚居的村落。

    “找幾個福建籍的士兵,先去喊話。”錢天敦立刻又下達了命令。

    這支部隊里雖然大部分士兵和軍官都是安南裔,但倒也不乏有福廣兩地籍貫的人,很快便有一名士兵跟著偵察兵一起去了前方。

    部隊暫時停止了行進,原地停留等待前方的交涉結果。雖然等待的時間并不長,但對于新兵們來說卻是一直緊繃著神經。就連孫真也不停地在想,要是等下將軍命令攻打村莊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