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1627崛起南海 > 765.第765章 打狗港
    錢天敦的這個想法,當然是為軍方的打算更多一些。海漢海運部目前下屬的造船廠除了位于三亞的勝利港造船廠之外,還在黑土港、儋州兩地也建有船廠,只是建造能力遠不及總部。此外在香港島、金蘭灣兩處,也已經有正處于修建之中的船廠。不過這些船廠的位置對于一心想要把海上勢力范圍向東向北擴張的軍方來說著實遠了一點,今后部署在福建海峽及其以北海域的海漢艦隊,也不可能全都回到三亞去維修維護,在臺灣島西岸建設一處高級造船廠是非常必要的措施。

    當然了,以澎湖基地目前具備的能力,不太可能同時在濁水溪和打狗兩個地方展開分基地,所以最終的結果多半是只能選擇其中一處作為踏足臺灣島的第一步。濁水溪離澎湖更近,不管是運送人員物資還是武裝護衛都更為方便。臨海都是肥沃的沖積平原,農業開發難度低,但短處是沒有條件較好的天然港口,平坦的地勢基本算是無險可守。

    而打狗這邊擁有條件優越的天然良港,地形易守難攻,且能建設大型造船廠,十分適合軍方的發展需求。但這里的缺點也非常明顯,與澎湖之間隔著個大員港,在沒有擺平荷蘭人之前,仍然是存在有一定的安全風險。

    不過此時已經今非昔比,大員港的荷蘭人不太可能再像前幾年那么橫行無忌了。他們已經失去了十八芝這個好用的打手,自己也在交戰中完敗于海漢,而唯一可依靠的巴達維亞總部不但遠在千里之外,而且近期也是麻煩纏身難以自保,根本不可能給予大員港太多的支持。錢天敦認為如果海漢能搶在其他勢力之前,在打狗建立殖民點,正好可以和澎湖以一南一北之勢對大員港形成挾制,讓荷蘭人不敢輕舉妄動。至于說阻止海漢在這里落腳,錢天敦認為荷蘭人要是真有這個能力,大概根本就不會有興趣派人來談條件了。

    但相比濁水溪那邊單純的拓殖,對于打狗港的開發建設顯然要麻煩和復雜得多。造船廠的建設并不僅僅只是修建幾個船塢和木工作坊而已,配套的產業也必須同步建設。新殖民地沒有三亞那么相對完善的工業基礎,所以困難會更多。

    錢天敦雖然更偏向于選擇打狗地區作為海漢進入臺灣的第一落腳點,但在此之前他還是得盡可能地查探清楚這一地區的狀況,與之前在濁水溪流域收獲的情報進行比對,然后找出最適合的落腳處。

    根據地圖所示,這里的港灣有南北兩處出入航道,錢天敦選擇了從北邊的航道進入港灣。這處峽口寬僅百米,但航道水深超過十米,足可容納大型船只順利通過。峽口兩邊的近岸處都是山丘,這種地形不管是修建燈塔還是岸防工事都十分適合。

    進入港灣內之后,可以看到這里的海岸線較為平直,今后建設碼頭泊位的工程倒是少了許多麻煩。港灣區南北方向延展開長達十幾公里,后世開發建設的碼頭線超過20公里,光是深水碼頭就多達30余座,整個港區運營的碼頭超過100座,其規模之大可想而知。在這個時代雖然不可能將這里建成如此規模的大港,但可供開發的余地顯然十分充分。

    當天下午,艦隊抵達了港灣的南入海口,而這里的灣區也就是后世臺灣最大造船基地的位置,單從自然條件來看,這里的港灣要比勝利港造船廠所在的位置更為適合修建大型船塢,也更加堅定了錢天敦將這里作為第一選擇的決心。

    南入海口比北入海口寬了約莫一倍,地勢較為平坦,沒有北出海口兩側的山丘天險。不過以這種狹窄的灣口而言,錢天敦認為防御難度不大,普通的岸防炮臺就足以應付來自海上的敵人。

    當天晚上,艦隊在當地靠岸休整。錢天敦吃過晚飯之后,便開始起草要呈報給軍委的考察報告。

    “……打狗港至澎湖馬公港航程80海里,至漳州中左所100海里,至香港340海里,可作為海漢在臺灣島的主基地進行開發。此外,打狗港至呂宋島馬尼拉灣的距離比三亞近了大約三分之一,日后如遇西班牙人交惡,打狗港亦可作為艦隊出發地之一……”

    錢天敦主要是從軍事角度出發去考慮本地的開發價值,如果說澎湖可以有效地控制福建海峽的航道,那么高雄所在的位置可以同時輻射福建海峽和巴士海峽兩處主要航道,這就不單單是卡住了荷蘭人前往東北亞地區的主要通道,同時連西班牙人的喉嚨也給掐住了。

    西班牙人在遠東地區的主基地就是位于呂宋島馬尼拉灣東岸的馬尼拉城,而其與臺灣島北部雞籠港乃至東北亞各國之間的往來航道,就必須通過臺灣島與呂宋島之間的巴士海峽。雖然在目前這個時代受限于海上貿易和交戰的方式,巴士海峽的戰略地位并不突出,但海漢一向都極為重視航道要害地區的控制權,哪怕這一地區或許要若干年之后才會顯現出戰略價值也是一樣。巴士海峽雖然地勢開闊,并不是那么容易實際控制,但也仍是被列入了軍方的清單當中。而巴士海峽以北最近最適合開發為大型港口的區域,毫無疑問就是第四艦隊現在落腳的打狗港地區了。

    如果僅僅只是考慮自然條件,這里的環境幾乎無可挑剔,但還有一件事情錢天敦無法忽視,那就是本地的土著。這里的土著部落比起濁水溪那邊可要繁盛多了,被稱為馬卡道族的土著目前在這里占有絕對的統治地位,人口過千。值得慶幸的是今天上岸探路的部隊在打狗港找到了幾戶漢人漁民,據他們所說附近的土著相對還算比較和平,對于外來者也沒有太大的敵意,這些漢人漁民平時也會用自己的漁獲向土著換取鹿皮鹿肉等山貨野味。

    當然了,對待漁民的態度跟對待海漢這種強勢外來者的態度不可同一而論,任誰見了荷槍實彈的海漢民團也會心生警惕,所以能不能跟本地的土著維持好基本的 基本的關系,還得看看接下來的接觸效果。

    翌日,幾名在前一天收了銀子的漢人漁民就領來了附近土著部落,被稱為阿加社的村寨派來的代表,與錢天敦進行會面。而這些漁民順便也充當翻譯,替雙方居中傳話。

    部落來了三名男子,腰間是鹿皮制的圍腰,腳穿草鞋,兩人赤著上身,其中一人穿著有青花布做的褂子,顯然身份地位要高一些——這布大概也是本地的漢人移民轉賣給他們的。穿著褂子的男子看外貌約莫四十來歲,而他身后兩名男子明顯年輕得多,其中一人手里提著兩條鹿腿,而另一人則是捧著一個瓦罐,身上都沒有攜帶武器。

    兩名年輕的土著男子先行呈上了禮物,旁邊的漁民解釋道:“這是阿加社的特產,米酒和肉筍。”

    錢天敦也有所準備,命衛兵收下禮物之后,也拿出了回贈的禮品——兩把三亞造的軍用匕首,二十斤精鹽,裝在錦盒中的一套玻璃餐具。土著代表對于這幾件禮物顯然相當滿意,無需語言相通,僅從他們興奮的表情上就能看得出來。

    “我們是從南邊海上來的生意人,我們的族群叫海漢,希望能夠在這里修建碼頭定居下來。我們會尊重你們在本地的生活方式,也會幫助你們過上更好的生活。”錢天敦說到這里隨手指了一下自己身邊的衛兵們:“像他們一樣,有衣服穿,能吃飽,能去更遠的地方增長見識。如果你們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向我們提出。”

    “你們的帆船比之前到過這里的紅毛人更大更長,你們的禮物也是來訪者中最有誠意的,但想要在這里居住,你們還需要做得更多才行。”帶頭的土著男子沒有立刻答應錢天敦的提議,但也沒把話說得太死。

    “我們可以向阿加社提供錢財、食物、工作機會和必要的保護。如果你們愿意,未來也可以成為我們的生意伙伴,你們可以通過合作的方式獲得更好的生活條件。”錢天敦立刻向其開出了更為具體的條件。如果能夠與本地土著和平相處,錢天敦并不會吝嗇于這些基本的交換條件。

    民政部在數年的操作中,已經有一整套與各地土著居民打交道的方案,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如何以各種條件換取土著居民的信任和服從,一步步將其進行同化的標準操作條例。正是有了這些通過實際操作不斷豐富的經驗總結,海漢才得以在短短數年中整合了海南島上的絕大部分黎苗部族,讓他們能夠較為順從地逐步納入到海漢的社會體系當中。

    “阿加社人只接受交易,不會成為奴隸!”土著代表倒是保持著足夠的警惕性,搖了搖頭對錢天敦的說法表示了異議。

    “這個當然。”錢天敦聽完翻譯之后立刻修正了自己的說法:“我們會以阿加社人接受的方式來進行交易。但在此之前,我們會遷來一些移民,在這里修建碼頭和城鎮。”

    “這會影響到我們阿加社人的生活!”土著代表這次明確地表示了反對。

    “但這也會給你們帶來更好的生活和更多可以享受的好東西。”錢天敦繼續勸說道:“比如做衣服的布,比如你們從未品嘗過的美酒。”

    “美酒?你們也會釀酒嗎?”這個話題倒是引起了土著代表的注意。

    錢天敦何等人物,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打破隔閡的機會,當下便命人從船上把酒取出來。軍隊執行任務過程中自然是不允許隨意飲酒的,船上為數不多的一點存貨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必要時還可以當做醫用酒精用于外傷消毒。當然了,用來應付打發好酒的土著,也是預想中的用途之一。

    打狗地區生活的馬卡道族人本來就比較喜歡酒,多以本地種植的谷物來釀制米酒。不過他們用土法釀制的米酒口感,自然無法與海漢比較成熟的釀酒技術相提并論。被命名為“三亞特釀”的朗姆酒早就已經行銷南海各地,成為了海漢對外貿易的拳頭產品之一,這些尚未見過世面的土著當然也無法抵抗其威力。

    土著代表在看到東西的時候眼睛就已經直了,他從未見過用玻璃制成的瓶子——剛才裝在錦盒里的一對玻璃碗已經讓他嘆為觀止了,沒想到對方居然還有更高級的東西。

    錢天敦看到這三人的臉色,自然心頭有數,當下打開瓶蓋,倒在準備好的三個杯子里,示意土人享用。這些土人倒也淳樸,絲毫不擔心這酒中會不會有別的古怪,端起來聞了聞便一口吞進嘴里。

    “這一定是阿立祖賜給我們的寶物!”飲完這一小杯酒之后,土著代表發出了由衷的贊嘆。而他口中所說的“阿立祖”,就是馬卡道族人所信奉的守護神。

    看著對方的眼神仍然還集中在酒瓶上,錢天敦心領神會地說道:“這瓶酒就送給閣下作為禮物了。”

    一瓶量產的“三亞特釀”成本并不高,能在市場上賣出高價,起碼有一半以上的功勞要記在玻璃瓶包裝上,畢竟在這個時代沒有別的同行會使用如此貴重的材料作為酒具。但對于阿加社人來說,這種裝在“水晶”里的美酒,無疑此生僅見的至寶了。

    “能夠釀造出這樣的美酒,還能大方地把它裝在水晶里贈送給陌生人,我相信你們是和阿加社人同樣善良的好人。”土著代表很嚴肅地說道:“我會把你們的善意帶回阿加社,但你們的要求仍然需要通過尪姨的決斷。”

    “尪姨是什么人?”錢天敦聽完翻譯之后便追問了一句。

    “是社里的女巫師,負責祭典、作法、卜卦之類的事。”充當翻譯的漁民趕緊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