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1627崛起南海 > 第1161章 主持正義
    保護?馬玉玲聽得也有點懵,她只是想著如何能夠順利從這處軍營中脫身離開,可沒有想過要從對方這里尋求什么庇護。她不知道對方是出于善心還是有什么別的打算,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才好。

    陳一鑫見馬玉玲神情古怪又不說話,只當她是真有為難之處,當下便又說道:“林姑娘,你不用有什么顧忌,盡管說出來,我會想辦法幫你。大的地方不敢說,但在福山縣周邊,還沒有我們海漢軍做不到的事情!”

    馬玉玲差點驚呼出聲,雖然她也隱隱猜到這個軍營里駐扎的就是最近在福山縣混得風生水起的海漢軍,但親口聽到這年輕軍官說出來,仍是不免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在登萊之亂期間,馬玉玲便隨家人住進了福山縣城里躲避戰亂,一直到后來海漢來到這里,將萬家軍逐出縣城周邊區域,清理了城外的貧民窟,讓福山縣內的治安狀況得到了好轉之后,馬玉玲才隨家人搬回到馬家莊居住。而在這個期間,她并沒有親眼見過海漢軍的真面目,所有相關的信息都是來自于各種道聽途說,對于海漢軍的印象也僅僅停留在“外國軍隊”這個層次。

    家里長輩想安排馬玉玲嫁給這支“外國軍隊”里的大官,以此構建馬氏家族與海漢之間的聯姻關系,從而換取海漢提供的庇護和商業資源,她自然是不愿屈從于這種利字當頭的政治婚姻。雖然家人說對方是“年輕有為、尚未成家”,但馬玉玲并不相信這種說法,想那人已經在海漢軍中坐上將軍這種位置,再怎么年輕只怕也是三四十歲了,怎么可能還沒有成家,說不定孩子都跟自己一般大了。再說這一嫁就要嫁出國,傳說海漢國在南方數千里之遙的海島上,她可不想嫁到離家鄉那么遠的地方。

    但馬玉玲也知道這種家族安排很難違背,她個人的口頭反對并不會讓父輩改變主意,而她又不可能直接向這樁婚事的對象表示拒絕,除了離家出走之外,似乎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逃婚方式了。但萬萬想不到自己才離“虎穴”,又入“狼窩”,竟然誤打誤撞地進到了海漢的軍營,而且還遇到這海漢小軍官一臉正義地要替自己打抱不平,這種神奇的遭遇也真是不知該如何形容才好。

    但這一天下來兜兜轉轉,事情似乎也并沒有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她非但沒能逃離福山縣,反而是讓局面變得更為復雜了。馬玉玲想到此處,不覺又辛酸又委屈,眼眶一下便紅了。

    陳一鑫見她又要哭出來,連忙勸解道:“凡事都有解決的辦法,你先告訴我你遇到什么麻煩,我們才能一起設法解決啊!”

    馬玉玲應道:“既然軍爺一番好意,那小女子就實話實說了。其實是家中長輩,要逼迫小女子嫁與軍中將領,小女子不甘這般安排,所以收拾東西自己從家里逃出來了!”

    “啊?”陳一鑫聽了這番解釋也有些傻眼,他著實沒想到對方所說的“麻煩”是這種事情。不過這倒也能很好的解釋為什么對方所帶的隨身物品明明是富家大小姐的水平,但這出行的方式卻頗為狼狽,甚至引發了他在此之前的誤會。

    不過陳一鑫的意識里可沒有把這事聯想到海漢軍和自己,而是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此前在登州本地風評不佳的明軍。由于目前駐扎登州的明軍大多是登萊之亂時期從外地州府調來的援軍,所以這些人在登州行事也是很少會有什么忌憚,以軍需之名在在民間強征錢財米糧,以剿匪之名欺壓迫害良善,甚至是強搶民女,在最近兩年的登州都不算是什么稀罕事。

    陳一鑫認為這小姑娘家境出身似乎還算不錯,她所遭遇的或許還不是最壞的情況,應該是家族希望將她作為“祭品”來換得駐軍的庇護。當然了,他是決計想到對方獻祭的對象不是旁人,恰恰就是他自己。

    雖然海漢并不畏懼明軍,前些天還剛跟登州駐軍干了一場,不過要為這種民間事務就跟明軍杠上,這無疑是一種極為不理智的舉動,要是被軍中前輩知道,陳一鑫也不免要被罵個狗血淋頭。可要讓他就此撒手不管,他又覺得有些于心不忍。

    陳一鑫想了想,只能先婉轉地勸慰道:“或許你與對方相見之后,雙方能看對眼也難說……要不還是先回家,畢竟你一人孤身在外,去向不明,家人肯定會為你擔心的。”

    馬玉玲當然不會被他兩句話就給勸回去,但她也不敢明說家里安排的相親對象就是海漢軍人,否則萬一這小軍官認得那人,豈不是變成了羊入虎口?她也能看出這小軍官其實是有意要幫自己一把,但如果自己在言語上出現漏洞,那就很有可能讓局面變得難以收拾了。

    馬玉玲想好說辭,便開口應道:“軍爺有所不知,家中替小女子安排要嫁那人,乃是殺人不眨眼的武夫,脾氣暴躁不說,且年紀已經不輕,小女子便是嫁過去,也難有好日子過!若非如此,小女子又怎會在這寒冬臘月的時候冒險獨身出走……”

    馬玉玲將自己的遭遇稍稍添油加醋一下,便已說得繪聲繪色,讓陳一鑫很難再去懷疑她這十句話里有幾句真幾句假,而且越發不會將此事聯想到自己身上了。

    陳一鑫終究年輕氣盛,聽到這里,心中的正義感已經壓過了顧忌,當下便應道:“既然你不想嫁,那就不要嫁了,沒有誰能逼得了你!你先在這里住下來,有什么事,我會替你作主!”

    馬玉玲心頭一喜,但還是不放心地追問道:“那如果家里給小女子安排那人以武力相脅,要強行帶走小女子,豈不是牽連了軍爺?”

    陳一鑫此時已經是把馬玉玲的事當作了自己的事,聞言便拍著胸脯打包票道:“我先前不是說了嗎?有我保護你,沒人能強行帶你走。誰要不服,大可來這里試試!”

    馬玉玲倒是沒想到這初次見面的海漢小軍官竟然肯如此幫忙,只是她也能想到日后等這事真相敗露后,這小軍官多半是會因為插手自己這事而倒霉,當下又是感動,又是羞愧,眼淚再次不爭氣地涌出了眼眶。

 &n nbsp;   “唉,你怎么又哭了……”陳一鑫見馬玉玲又一次落淚,當下仍是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又說了什么不太合適的話,觸動了小姑娘的脆弱神經。

    “小女子……只是心存感激,不知該如何回報軍爺才好!”馬玉玲這話倒是毫無虛言,她平時極少有機會與生人接觸,而家人也多是教育她人心險惡,不可隨意去管他人閑事。

    就算是她的父輩談及海漢,也都只提及海漢軍戰力超凡,以武促商,手段了得,卻極少談論海漢人日常行事的舉止。前次有海漢人到馬家莊做客,她雖沒見到對方本人,但家中為此準備多日,父輩們還特地出莊迎接,卑躬屈膝之態她都是看在眼中。原本馬玉玲以為這海漢人必定都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物,斷然不會管自己遇到這些破事,但沒想到這小軍官倒是個性情中人,初次見面還沒怎么說過話,就愿意替自己攬下這么大的事情。

    “要是家里安排的人有他這樣的英雄氣概就好了……”馬玉玲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但她旋即便將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掐滅在萌芽狀態了。

    “這是小事情,我讓人先安排你住下來,其他的慢慢再想辦法解決好了。總之你別再哭哭啼啼的就行,這里是軍營,你一個小姑娘,整天在這里哭鼻子,未免會讓人誤會。”陳一鑫站起身來告辭:“你哭了這么久,多喝點熱水,補充下水分。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先走一步。”

    “軍爺留步!”馬玉玲見他轉身要走,連忙起身叫住了他。

    “還有什么事?”陳一鑫停下腳步應道。

    “還沒請教軍爺尊姓大名?”馬玉玲問道。

    陳一鑫道:“我姓陳,有什么生活上的問題,你先跟剛才帶你過來的女兵說,要是她解決不了,你讓她來找我。”

    馬玉玲微微屈膝行了個福禮道:“民女見過陳軍爺!”

    “不要軍爺軍爺地叫,把人都叫老了,你以后叫我陳大哥就行了。”陳一鑫擺擺手道:“就這樣吧,我先走了。”

    陳一鑫到了門口,將醫護女兵叫到跟前叮囑了幾句,讓她帶馬玉玲先安頓下來。礦區目前駐軍加上民工也有七八百口人,多這一張嘴吃飯也就是添雙碗筷的小事而已。

    剛離開軍官食堂,陳一鑫便碰上了田葉友。

    “聽說你從外面弄了個小姑娘回來啊?”田葉友捉狹道:“可以啊小陳,人家大地主主動給你提親你要百般推辭,原來你喜歡玩這個惡霸強搶民女的調調!”

    陳一鑫哭笑不得道:“什么強搶民女!這小姑娘是被家里逼婚,自己離家出走恰好走到我們這兒了,想借地方躲避風雪而已。你說這天上下大雪,難道要把人家趕出去不成?”

    “逼婚?這倒是有點意思。”田葉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這是跟你同病相憐啊,難怪你要出面幫忙了。”

    陳一鑫苦笑道:“人家比我苦多了好嗎?我好歹還有選擇的權力,這小姑娘難道能對包辦婚姻說不嗎?還好是被我們收留了,要是被她家人在半途抓回去,說不定要吃些苦頭了。”

    田葉友道:“你收留人倒沒什么問題,但如果人家家人聽到風聲,找到這里來要人,你給是不給?你要不給人,那這跟強搶民女的性質也差不多了啊!”

    陳一鑫道:“我這是助人,不是搶人!”

    “這只是你單方面的想法而已……”田葉友正說著,看到女兵帶著馬玉玲從軍官食堂里出來了,當下便先停住了話頭。

    待兩人走遠之后,田葉友才笑道:“陳一鑫啊陳一鑫,難怪你這么主動把事情攬下來了,這小姑娘長得如花似玉的,你小子是看在人家的美貌上才出手的吧?”

    陳一鑫俊臉一紅道:“田哥你別冤枉好人,我可沒那么齷蹉的想法!”

    田葉友擺擺手道:“行了,你也別不承認,這要是把小姑娘換成個四十多歲跟老公打完架離家出走的胖大嫂,你想想你會管這事嗎?”

    “我……”陳一鑫確實昧不下良心說假話,要真是田葉友說的這種情況,多半在孫真那一關就已經把人轟走了,哪還有自己出面的可能。而且他也沒法否認,這位“林姑娘”的長相秀美,的確很符合他個人的審美觀。

    “我出手幫她,是欣賞她這種不畏壓力,敢于追求幸福的勇氣!”陳一鑫總算想出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雖然聽起來有點官方,但這也的確是他內心的想法,或許也是與他自己對于這種舊式婚姻的抵觸觀感有一定的關系。

    田葉友見他說得認真,當下也不開他玩笑了,便認真問道:“那這小姑娘姓甚名誰,家在哪里,她家里給她安排的結婚對象是什么人,你都問清楚了嗎?想好怎么解決問題了嗎?”

    陳一鑫搖頭道:“小姑娘說不了幾句話就開始哭,除了知道姓林,暫時沒問出其他什么有價值的信息。我安排她先住下來,等情緒穩定一點了再慢慢問吧。”

    田葉友微微點頭道:“總得知道具體的情況才好想辦法解決,不過你這事要是讓錢司令和國防部的頭頭們知道了,怕是要挨罵了。”

    陳一鑫道:“事情不出都已經出了,還能怎么樣?我剛才跟小姑娘說了會保護她,總不能出爾反爾,反正是不能讓她嫁給她不愿嫁的人。”

    “這樣插手民間事務,怕是會對輿論不利啊!”田葉友已經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狀況,當下對陳一鑫道:“你最好盡快解決這事,拖久了不管對小姑娘對你,還是對我們海漢,可能都會有不好的影響。”

    陳一鑫點點頭應道:“田哥,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