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1627崛起南海 > 第1585章 僥幸脫身
    安全部的主要職能是負責海漢國的情報工作,但荀鵬程這事的定性卻是個難題,說他里通外國吧,其實荀鵬程根本就接觸不到什么高層內幕和國策,也沒有出賣過重要的國家信息,反倒是他給馬打藍人所提的建議促成了后來的競購,在軍火貿易中為海漢多制造出了百萬計的收益,這與國而言可是大功一件。

    但荀鵬程與馬打藍人的接觸沒有在事前向官方報備,事后更沒有主動向官方匯報過。徐十七可以想到他是為了避免招惹麻煩,可這中間依然存在著極大的安全隱患,如果事情的走向不是實際所發生的狀況這樣,馬打藍的軍購申請未能獲準通過,亦或是因為荀鵬程的胡亂建議而出了別的什么岔子,那這個后果可能就會很嚴重了。

    何夕想了想,讓徐十七先回去等通知,自己則是撥了個電話給陶東來,給他大概講了一下荀鵬程的事情,末了問他要怎么處理此事。

    陶東來倒是很快就在電話中給此事定了性:“他這個也不算出賣情報,而且后果是好的,不用懲罰了。但他的這筆收入肯定是非法的,該怎么補稅,你問問施耐德。”

    “就這樣?”何夕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

    “那不然還要怎么樣?”陶東來反問道:“你要治他的罪,馬打藍人知道了會怎么想?他只要沒做過對國家不利的事情,那就沒有必要硬栽個罪名了。把該交的稅交了就放他走吧,沒必要拿這種小人物來當政治道具。”

    何夕哭笑不得,他打這個電話其實并沒有什么政治目的,但陶東來對此似乎有所誤解了。何夕想想也是,自己只站在情報安全的角度上去考慮問題,而陶東來則是會更多的考慮到此事爆出之后可能會對方方面面造成的影響,兩人的出發點不一樣,對這個事情的理解和重視程度自然也會有所差異。

    陶東來很顯然是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來對待這個事情,并不希望將荀鵬程的事進一步發酵,甚至成為某些人達成政治目的的工具。海漢與馬打藍國、荷蘭東印度公司三方之間的軍火貿易已經告一段落,大家在交易中各取所需,最終結果也算是都能接受。但如果讓荷蘭人知道競價這事是海漢人指點馬打藍人提出來的,那可能就會導致一系列的外交糾紛出現。海漢雖然不怕事,但也并不想招惹這些不必要的麻煩。

    何夕很快就琢磨清楚了這件事的利弊,他當然也不想為了這么一個小人物就惹得陶東來不開心,不過讓荀鵬程繼續待在三亞肯定是一個隱患,他原來供職的報社能找到他,那別的有心人自然也能有辦法找到他,得盡快打發他離開三亞才行。何夕便將徐十七傳來,讓他去安排荀鵬程離開三亞。當然了,既然陶東來說了這筆錢要征稅,那自然也不能放過,讓徐十七把這事也給辦了。

    徐十七心領神會,命人將忐忑不安的荀鵬程從臨時羈押處提出來。

    “荀鵬程,你可知道你與馬打藍使者私下聯系的行為是什么性質?”徐十七故意擺出了一副興師問罪的面孔。

    荀鵬程雖然心里恐慌不已,但頭腦還是清楚的,心說這個時候要是承認罪名,那就是自己把自己給套上了,當下只是跪在地上連稱冤枉,并不正面回應徐十七的提問。

    徐十七見狀只能敲打他一下了:“未經官方允許,與外國使節私下密會討論國事,此乃國法所不許,你可明白?”

    荀鵬程腦門直接就貼在了地板上,連連告饒道:“小人只是一時糊涂,未曾慮及后果,還望大人給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小人以后不敢了!”

    何夕給徐十七的指令里只是要他敲打一下荀鵬程,倒并不是要拿里通外國這個罪名懲治對方,因此徐十七也是點到為止,免得沒法收場,當下話題一轉道:“這件事且不說,馬打藍使者送你錢財作為酬謝,你拿了這筆錢之后可曾完稅?”

    荀鵬程愣了一下,連忙應道:“小人一時糊涂,竟然忘了納稅,真是該死!這稅小人愿納!該納!”

    荀鵬程聽到對方竟然問起納稅之事,這個偷漏稅的罪名顯然會比里通外國輕得多,而且還有彌補的機會。他不知道徐十七是不是打算要放自己一碼,但既然已經看到了希望,他自然不想放過了這樣的生機。如果交錢就能脫罪,那荀鵬程當然更愿意保住自己的自由。那筆錢雖然數目頗大,但終究只是天上飛來的橫財,就算沒了也只當是做了一場夢而已,總歸沒有自己性命要緊。

    而且徐十七說的是“納稅”而不是“追繳贓款”,荀鵬程原本的職業就是玩文字,自然能夠覺察到其中的差異——前者是合法收入,后者才是違法所得。如果是按照合法收入納稅來處理這筆錢,那就說明自己并無罪名,有望平安離開這里了。

    徐十七道:“按照我國法律,外貿收入需按兩成納稅,而你這收入未曾向有關部門報備,事后也未主動申報,所以須得再罰款一成以示懲戒,你可服氣?”

    帳戶上的這筆錢一下子要去掉三成,饒是飛來橫財,也讓荀鵬程肉疼不已了,但當下既然有脫罪的機會,他也只能咬牙先把這一線生機爭取下來再說。

    “服氣,服氣,這本就是小人的過失,小人甘愿認罰!”荀鵬程立刻便答應下來,唯恐徐十七會反悔。

    徐十七見荀鵬程答應得飛快,便知此人也是個機靈人,自己這差事倒是好辦,當下繼續說道:“此事已經涉及國家機密,若是泄漏出去,必將影響我國與馬打藍國之間的外交關系,你可知道這有多重要?”

   &nbs sp; 荀鵬程連忙應道:“小人一定管好這張嘴,絕對不會對他人泄漏半句!若有違背,天打雷劈……不對,是甘愿受國法嚴懲!”

    徐十七道:“三亞這個地方是各國人士進入我國的主要口岸,你在三亞待著,我們肯定沒法放心,所以你繳納完稅款和罰款之后,盡快去別的地方落腳吧。我相信你有這筆錢傍身,不管到哪里都能活得很自在了。”

    荀鵬程一聽,心道這也正合我意,當下馬上應道:“小人待會便去勝利港定最近離開三亞的船班,請大人放心,近幾年內肯定不會再回來了。”

    雖然丟了一大筆錢在安全部,但當荀鵬程回到三亞市區的時候,心情卻已經變得無比輕松。經過這件事,他的那筆錢也算是成功洗白了,雖然因此而失去了其中三成,但能把這筆本來見不得光的錢變成了合法收入,而且經手人是海漢安全部,那他今后就徹底不用再為這檔子事情擔驚受怕了。

    就算少了三成,荀鵬程的投資種植園計劃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只是原本想自己圈地建房的打算,這下大概就要縮水不少了。

    荀鵬程先前定的那班船雖然誤了期,但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又定了另一班次日從三亞去海南島北邊的船。不過這艘船并不直達儋州,只到西岸的昌化港,他也只能到了昌化之后再換乘其他去儋州的船只,或是改走陸路到儋州。

    翌日上午,荀鵬程讓客棧替自己雇了一輛平板大車,將大包小包的行李一并運到了港口。他在這艘去昌化的船上定了一個單人艙室,還專門要求了船主在這趟航程期間提供最好的船上伙食和服務。雖然荀鵬程為此需要付出其他同船旅客五倍的價格,但他認為這樣的代價是值得的。既然自己已經是有錢人,而且是合法的有錢人,那就應該去過有錢人該過的生活,而無需再遮遮掩掩地擔心被人發現自己的錢來路不明。

    荀鵬程所搭乘的船途中在崖城和鶯歌海各停靠了一次,兩天后便順利抵達了終點站昌化港。他雖然是第一次來到這里,但過去在報社當記者的時候,也曾寫過跟昌化有關的新聞,對這個國內最主要的鋼鐵產地也略有了解。從附近內陸的石碌鐵礦開采出的礦石每天都會通過火車源源不斷送抵此處,經過冶煉之后變成各式各樣的農具、廚具、工具以及海漢最為著名的武器。

    但荀鵬程來到這里首先映入眼簾的并不是由鋼鐵堆成的小山,而是岸邊停得滿滿當當的重載運煤船。看著岸上煤場那堆成小山綿延里許的大量原煤和焦炭,荀鵬程不免再次為這個國家的工業實力而感到震撼。他知道這些運煤船都是來自安南黑土港,雖然那個地方在名義上還歸屬于安南,但實際上海漢早就將其徹底收入囊中,而當地所出產的高質量原煤更是海漢推行工業化的重要基礎原料之一。

    當然了,除了產煤之外,黑土港煤礦還有一個與石碌鐵礦齊名的特點,便是海漢著名的苦役營所在地。絕大部分被判處苦役的犯人都會押送至這兩個地方從事繁重的采礦工作,而這兩個地方一個處于深山老林之中,另一個更是遠在海外,犯人就算想跑也沒得跑。特別是在1631年的石碌暴動之后,海漢官方更是加強了對苦役營的管理。

    前些日子被荀鵬程檢舉揭發的騙子汪灝,其判決的服刑地便是距離昌化港八十余里的石碌苦役營。雖然這個距離不算太遠,但荀鵬程知道這幾乎就是人間與地獄的距離,汪灝能不能有命在苦役營混滿三年都難說。

    荀鵬程上岸之后問了水手,很快便找到了本地的港務中心。這里除了接洽各種貨運業務之外,同時也是本地去往其他港口的客運船班售票點。不過從昌化港出發的客船并非海運部官方運營,所以船期往往也就沒有固定的時間,一般都是要等到足夠多的旅客之后才會出發。有時候因為天氣或是船主個人的原因,連著數日沒有船去往某個港口也是常見的事。

    荀鵬程在這里就恰好遭遇了這樣的狀況,雖然昌化離儋州已經不遠,但恰好最近這幾天就沒有去往儋州的客船。問過港務中心的工作人員之后才得知,原來近期正是甘蔗收獲季節,很多船只為了收益考慮都去北邊搶運甘蔗去了,就連客船也不例外。工作人員建議荀鵬程在這里雇傭一輛馬車,由陸路前往儋州,這樣就不用等那不知何時才會出現的客船了。

    從昌化到儋州的道路是在原本大明統治時期的官道上改擴建整修而成,路程大約在一百七八十里。這么長的道路自然沒有條件做全面的路面硬化,但通行條件還是保持得不錯的,順利的話乘車在一天內即可抵達儋州城。不過當工作人員聽說荀鵬程是準備到儋州考察種植園,便建議他可以在途中多花一些時間走走看看,因為在昌化至儋州的途中,也有大量的私人種植園和國有農場分布在道路附近的地區。

    在工作人員的指點下,荀鵬程來到昌化鎮上的一家車馬行,花了二十元雇下了這里最大最舒適的一輛馬車,以及據說十分熟悉附近情況的車夫。不過此時天色已晚,荀鵬程也不趕時間,就先付了定金,與車馬行商定明早再出發。然后他在鎮上找了一家環境還過得去的客棧,讓伙計去碼頭將自己的行李取來,要了一間上房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荀鵬程便拿錢讓店里的伙計跑腿去車馬行通知那邊到客棧來接自己。早飯還沒吃完,車夫便已經進了客棧來找他了,詢問他何時出發。荀鵬程讓車夫那店里伙計將自己房里的行李全部搬到車上,待這些事做完,他也吃好了早飯,然后便結賬出發。

    車夫姓高,四十多歲,自稱是土生土長的昌化人,而且據說在車馬行還有點股份,算是個小老板了。荀鵬程拿出當記者時的采訪本事,很快便與這車夫混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