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1627崛起南海 > 第1711章 新出路
    秦華成當然不是真的被判了禁閉,只是秦伯度考慮到他的內應身份有可能已經暴露,便尋個借口把他調離犯人群體,以保證他在司法部的批復下達之前這段時間的人身安全。

    而在此期間的苦役勞作,秦華成作為立功人員自然就不用再參加了。但這并不意味著秦華成就能偷懶了,畢竟苦役營可不會養閑人,哪怕秦華成得到了官方的特殊照顧,也一樣還得做事才行。而以他目前的情況,還能為官方效力的自然是繼續充當西語翻譯了。

    不過考慮到他的身份在西營區這邊的西班牙犯人群體中可能已經曝光,秦伯度也不打算再安排他與犯人直接接觸了,而是轉去做幕后工作。秦華成接下來最主要的工作之一就是給看守們培訓西班牙語,讓看守們能夠指揮西裔犯人的日常勞作,而更復雜的日常對話,那就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了,他也并不知道該如何系統地傳授西語,大家都只能摸著石頭過河。

    除此之外,秦華成也會偶爾被抽調去參與針對西裔犯人的審訊工作,但在此期間他會戴上獄方專門為他準備的頭套,免得被犯人識破。而前期被獄方抓捕的二十多名主犯,這個時候已經在駛往勿里洞島的船上了,他們可沒機會像秦華成這樣慢慢在星島等司法部的批復,案情查實之后就由羅杰簽字把這些家伙給送走了。不出意外地的話,這些倒霉鬼將會在勿里洞島度過自己的余生,送到那里的犯人基本不會再有翻身的機會了。

    秦華成對于這些人的下場倒是沒什么實感,在完成這起案子的偵辦之后,他就再沒見過抓捕名單上那些西班牙犯人,至于他們的去處,秦華成根本不知道也不會再主動去打聽。反正秦伯度說了會將這批人加刑的刑期按比例來抵消自己的三年刑期,這就已經足夠了,其他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也未必見得是什么好事。

    秦華成掛念家中情況,向秦伯度請求過寄信回家告知安好,但被秦伯度以不合規矩為由拒絕了。因為在星島苦役營里,向來就沒有讓犯人與家中保持信件聯絡的先例,哪怕秦華成現在已經戴罪立功,享受了一些特殊待遇,但目前也還是犯人身份,有些約定俗成的規矩依然不可逾越。

    “什么時候司法部的批復下來了,能讓你的刑期結束,那你才有權與家中通信。先等著吧!”

    面對這樣的答復,秦華成也是無計可施,他現在的處境的確也沒資格向官方提出太多的條件,獄方給予他什么樣的待遇,很大程度上都要視秦伯度的心情而定。如果把秦伯度弄得不耐煩了,那他在苦役營的“好日子”恐怕也要到頭了。

    秦華成雖然在馬尼拉當了一段時間的治安警,但他這種臨時編制人員所能接觸到的信息層面不高,對于海漢司法體系的權力架構并不清楚。這星島苦役營的案件要通過怎樣的程序層層上報,期間又有哪些部門和個人要在其中劃分功勞,他是完全不懂的,只能聽從秦伯度的安排,慢慢等候消息。

    對于秦華成的任用問題,譚舉任其實在苦役營的案子告一段落之后就很快忘記了秦華成的事,所以后續安排基本上都是由秦伯度在作決定。但秦華成這人也沒什么別的本事,就只有會西語這個專長還能在本地派上點用場,所以雖然上面有意讓秦華成調離苦役營,但秦伯度還是讓他留在苦役營繼續當翻譯,也算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但不管是譚舉任還是秦伯度,都想不到還有別的機構已經盯上了秦華成,并且打算把他從星島挖走。

    在軍方將那二十多名西裔犯人押解上船送去南方勿里洞島的同時,有一艘來自南方的商船駛入了星島的海港停靠。這艘船主桅頂端飄揚著的旗幟卻并非代表海漢的紅藍雙色旗,而是由VOC組成的標志,即聯合東印度公司。這艘船來自巴達維亞,雖然懸掛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旗幟,但這艘福船樣式的帆船卻并非其所屬的商船,只是掛了一面便于在當地進出港的標識旗而已。不過這船到了星島還依然掛著荷蘭人的旗幟,在港口就不免有些顯眼了。

    來者如此張揚,但在停靠港口之后卻很低調,而港口的工作人員對于這艘來自巴達維亞的帆船也沒有進行特別對待,只是簡單登記之后,便放了船上的人員上岸。碼頭上早有一輛帶篷馬車候著,接了登岸人員便立刻離開了碼頭,徑直前往位于碼頭以北的星島管委會所在地。

    星島管委會是譚舉任在1635年就職之后才正式成立的機構,在那之前本地的政務自然都是由羅杰一把抓。而管委會的辦公所在地,也同樣是由譚舉任主持修建,于去年才完工。這座三層樓的建筑雖然說不上有多么輝宏的氣勢,但在星島這種環境中已經算是大工程了。譚舉任主管的民政機構和羅杰主管的軍隊指揮機構,全部都坐落于這座辦公樓里,各自占據了大約一半的空間。

    來客在辦公樓前下車,向門口的衛兵稟明身份,等了片刻便有專人來將他帶到了譚舉任的辦公室。

    譚舉任見到此人,很難得地站起身來迎接,不過來客卻不敢造次,快步上前躬身作揖道:“見過譚首長!”

    “成掌柜一路辛苦了!”譚舉任抬手虛扶一下,然后吩咐秘書上茶。

    被譚舉任稱為成掌柜的來者,正是海漢安全部駐巴達維亞的負責人成大朋。四年前的巴達維亞戰事中,正是成大朋在危險的戰場上為海漢搜集了荷蘭東印度公司與馬打藍國交戰的諸多軍情,而他也因為這期間的杰出表現得到了提拔,由一個小小的情報站站長升任為安全部南海司的副司長。

    成大朋在前兩年曾調回了三亞一段時間,隱姓埋名在安 埋名在安全部的辦公室里坐鎮指揮南海方面的情報工作,但僅僅只持續了大約半年多點,耐不住寂寞的成大朋便又主動申請調回巴達維亞,繼續從事一線的情報搜集工作。

    成大朋在巴達維亞戰爭期間便與現今的東印度公司高層人物結下了私人交情,加之他在戰后的重建中提供了數量頗為可觀的糧食資源,這讓他在巴達維亞當地的社會上層中擁有了一定的聲望。而東印度公司的官員們似乎也從未懷疑過這名漢裔商人還有另外一重敏感身份,對于他在當地的各種活動都是大開綠燈,極少會有人去為難他。

    海漢在當地的情報機構除了關注東印度公司的各種動向之外,同時還依托巴達維亞這個貿易港為基礎,逐步從爪哇島向蘇門答臘島、小巽他群島、蘇拉威西島及婆羅洲發展情報網絡。雖然海漢在這些區域暫時還沒有設立固定的殖民地,但相關的準備工作卻是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

    而對于像成大朋這樣遠在爪哇島的情報人員來說,距離最近的海漢殖民地大概便是位于馬六甲海峽東端的星島了,到這個方向的商港進行貿易時,成大朋也會瞅準機會到星島這邊拜會一下羅杰和譚舉任。雖然這兩位并非成大朋的頂頭上司,但在必要的時候這可能就是成大朋唯一能夠依靠的軍事力量了,所以這份關系必須得維持好才行。

    不過這趟成大朋來星島倒并非完全的路過,卻是帶著目的而來。安全部目前在向蘇拉威西島和馬魯古海滲透的過程中,越來越多地接觸到了西班牙的海上勢力,而安全部里懂得西語的探子加起來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幾乎全部都是部署在馬尼拉地區。雖說如今那邊已經變了天,成了海漢的統治區,但上頭并不打算將懂得西語的探子調到巴達維亞這邊供成大朋差遣。原因無他,成大朋這邊能獲取到關于西班牙的情報實在太少,效率遠不及呂宋島方向,安全部自然是要將有限的資源投入到收獲豐厚的地區。

    對于成大朋的申請,安全部只是讓他自行設法解決,同時給了他一個信息,馬尼拉當地的戰俘和犯人有相當一部分都流放到了星島,其中也不乏有漢裔。成大朋得知這個消息之后,便設法用電臺聯系了星島這邊,確認星島當地的確是關押有不少來自馬尼拉的漢裔犯人。于是成大朋便找了一樁買賣作為掩護,自己親自跑到星島這邊來挑人了。

    譚舉任對成大朋的來意是知道的,不過對安全部的這種操作方式,譚舉任卻是有點不太放心:“你打算從這邊的囚犯里面挑人,派去搜集情報,這……能放心得了?”

    成大朋道:“回稟首長,這事其實不是隨便挑人,中間也是有很多講究的。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安全部都有相應的標準。而且挑到了合適的人,那也不是馬上就派出去執行任務,都得先培訓一段時間,掌握基本的專業技能才行。”

    譚舉任一邊聽一邊緩緩點頭道:“說得有理。那如果不涉及到具體的安排,你能不能給我說說要如何才能刺探到西班牙人的情報?”

    成大朋見譚舉任這間辦公室的墻上掛著一幅南海地圖,便起身道:“還請首長借這地圖一用。”

    成大朋走到地圖前,抬手指向了呂宋島的位置:“西班牙人在南海的殖民統治是以呂宋島上的馬尼拉灣為中心,但在菲律賓群島也并不只有這一個殖民地。據我們所掌握之情報,便還有八打雁、宿務、三寶顏、桑托斯城等地,只是經營規模不及馬尼拉地區而已。”

    成大朋手所指的地方逐漸往南:“在我國攻克馬尼拉之后,西班牙人在菲律賓群島的殖民中心必然會向南遷徙以避開我國鋒芒。我們判斷他們有可能會從棉蘭老島繼續往南擴張,跨過西里伯斯海進入蘇拉威西島,進而向南向東繼續活動。所以卑職以為有必要未雨綢繆,先作好與西班牙人接觸的準備,這樣才能占得先機。”

    成大朋在地圖上所指出的這些地方,距離星島著實頗遠,幾乎都是在兩千公里之外,中間不但有大海,而且還隔著個世界第三大島婆羅洲。那邊的形勢如何變化,短期內是不太可能影響到星島這邊,不過對坐鎮巴達維亞指揮南海情報工作的成大朋而言,那里卻要劃進他所負責的區域了。

    譚舉任道:“你所說的這些地方,要是有西班牙人進入,難道不應該是荷蘭人和馬打藍人更緊張嗎?”

    成大朋道:“荷蘭人和馬打藍人都已經得到了西班牙人在馬尼拉戰敗的消息,他們其實也有點躍躍欲試,想要跟在我們后面打落水狗。不過西班牙人在菲律賓群島經營了好幾十年,雖然這一戰讓他們元氣大傷,但也還沒到誰都能踩上一腳的程度。馬打藍人上個月已經跟西班牙人交過手了,但半點便宜都沒占到,反倒是被打沉了幾艘船。”

    譚舉任失笑道:“馬打藍人還真以為從我國買了一批武器就能天下無敵了啊!”

    去年馬打藍國與荷蘭東印度公司在三亞的武器競購可謂是海漢國的年度新聞之一,關于這場大戲的來龍去脈,譚舉任幾個月之前就已經得到了詳盡的消息。對于這兩家冤大頭的大采購,譚舉任是抱著看戲的心態,但他也知道馬打藍國采購了大量武器裝備,卻獨獨沒有買到海漢的作戰船只,讓對家東印度公司給搶了去。這樣一來,馬打藍花天價從海漢購入的武器裝備所能發揮的作用就不得不大打折扣,與西班牙這種老牌海上強國對戰自然就會露了底。

    成大朋道:“馬打藍人吃了這個虧,也知道靠他們自己造的船是不行了,據說他們又在準備向我國提交新的軍購申請,想再訂購一批作戰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