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低矮小山,天將暗沉之際。
季秋握住了那心境起伏,只在千鈞一發就將消失的氣機。
然后,不再瞻前顧后,糾結那般多的所謂緣法。
只縱身一躍,踏上了浩浩長空。
隨后,百千里天象,便都因他一人,而風起云涌!
轟隆隆!
天空一聲悶雷乍響,其中似有層層紫意,如龍蛇一般蜿蜒盤踞,蔓延在云海之間。
那是以他曾經走過的雷法造詣所化,此刻引動天意,若是以此異象證得法相,便是紫霄與神霄派的根本法相。
為——雷道之相!
緊接著,虛空有凜冽的殺伐氣機涌動,化為分光劍影,煊赫天地。
待到萬千劍影凝聚成型之際,更好似一柄懸天之劍一樣,從天而降,好似將要落在所有目視此劍之人的頭顱之上!
這是季秋上一世,經歷了近一甲子磨煉元陽劍,后開辟紫霄劍經,達到金丹境登峰造極的成就后,這才體悟而出的劍意。
以此真意化為法相,則能悟出如道兵元陽那般,無匹殺伐的劍道法相!
法相真君,演化的法相,便是修者自身前半生的道路所顯。
而這雷霆與劍,則分別昭示著,季秋在這兩種修行道路上的不凡造詣。
以此證得法相,起碼也得是上乘所屬!
可以說,這天底之下,根本沒有幾人,能夠做到像他這般地步的。
到了這般程度,其實就已經是超越了世間幾乎所有的蕓蕓眾生。
除非是那等天生道體,身懷圣血的人物,不然就連與季秋爭鋒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即使有了兩種清晰至極的選擇。
但此刻的季秋,卻仍舊沒有選擇前去觸摸,并且演化屬于自身的法相。
因為,他在等。
等那最后一道,也是最先顯現,就如太陽般璀璨,已是越來越亮,甚至將那雷霆與劍影都盡數蓋壓下去,連同暗沉色的天幕都一掃而空的...
煌煌蒼天太平相!
那是...一片如同燦金色的海洋,其中綻放的金芒,絢爛奪目,如夏花般璀璨,又好似蘊藏著無窮無盡的生機。
不可直視,如同天威!
見此,那于山巒之上屹立,目視著季秋踏步而起,由得一縷清風所化,本來嘴角噙笑的莊周,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名為驚訝的神色:
“這份心意所化的異象...”
“倒是很有意思。”
季秋這次演化的異象,正是他曾經體悟了數世之久的太平道意。
眾星熠熠,不若一日之明!
法相顯化,就好似璀璨大日,將要普照蒼天,兼濟眾生!
被那光輝照耀著,季秋身披金芒,如神圣降生,謫仙臨世,再無方才多少彷徨。
他左手邊際,有雷霆浮現。
右手則有自上而下,橫斷天地的古老劍影。
但,隨著那遮天蔽日的璀璨金芒浮現。
季秋連想都沒有多想。
便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下一刻,他的身影幾乎化作了點點光斑。
腳步一踏,便站在了那,龐大到近乎遮掩了數百里天象的蒼天太平相之上,并與之緩緩相融。
彈指間,季秋身上,有著驚天動地般的變化產生。
五光流轉,席卷臟腑,瑩瑩寶光由內滋生,改造著筋骨皮膜。
煉氣之道,一步一攀登,每一道步伐的踏出,都代表著距離登仙,更進一步。
而法相,則又是其中極為艱辛的一道大關,它代表著普通的修行者,開始逐步邁向神通之境,向著那等搬山倒海,追星逐日的境界進發。
是以,法相真君,又能稱一聲大神通者!
因為到了這一步的存在,自身道意沖天,自身法相氣機所籠罩的地域,幾乎就宛如是天意一樣,他們的壽元,更是達到了萬壽無疆的程度。
試問,這等存在,難道當不得一聲大神通者否?
季秋成就天人之后,身軀已經是極難磨滅,再加上玄鳥之血,堪稱是滴血重生,斷頭不死。
此刻,又得法相境的大玄妙之力加持,再次重新洗刷了一遍身軀。
即使還未大成,但在朦朧之間,季秋亦是有了一種預感。
那就是...
眼下,哪怕是自己動用目前最強的手段。
也未必,能夠將自己眼下的這具身軀,給徹底轟滅!
一時間,這如同天上神人一般的身影,禁不住一聲長嘯,一掃陰霾!
緊接著,法相境成!
一朝踏入,萬壽無疆!
百轉千回,千難萬險,一一邁過,待到而今回首時...
卻也不過只是幾百年的滄桑罷了。
當那屬于真君的氣機,開始從這背后有法相虛影浮現的青年身后顯化。
整個趙地,所有古老和強盛存在,都隨之感應到了這股子氣息!
就如當年夫子成道,只要是有他道韻痕跡遺留的地方,都能曉得他學說圓滿,成就了亞圣之境一樣。
如今的季秋,亦是這般!
目視模擬之中,那一道又一道曾經想都不敢想的成就。
季秋踏在被自己成道后所照亮的穹霄之上,緩緩睜眼,目視著整片天地靈氣所化的道道洪流,只一口長氣呼出。
隨后身影一閃,便重新回到了那山巒之巔。
而本踩在季秋肩膀上的玄微。
經過方才那一連串的天地異象,以及靈氣饋贈,作為漩渦的中心,又被季秋護持住的生靈。
她所得到的造化,其實是僅次于季秋的。
她體內的血脈與神異極為強大,方才的陣勢雖說動靜不小,但還不足以叫她受到反噬。
反而,還會給她帶來不小的好處。
就比如現在——
玄微那玄金二色的羽翼,此時都染上了一層氤氳寶光。
連同著她那嬌小的身軀,都趴在了季秋的肩部,低垂著腦袋,好像陷入了沉睡。
這自然是好事,證明她在緩緩吸收著這些饋贈。
或許要不了多久,就能做到化形,達到妖類妖身,乃至于結成妖丹的程度。
到了那種地步,只要是不遭遇到一些太過離譜的強者,起碼自保應是無虞了。
于是,季秋只掠過一眼,就沒有多管。
他回到原點,但周身氣質與方才,又是截然不同。
至于那一縷清風所化的青衫人影。
此時再看季秋,已是不再帶笑。
而是肅然之中夾雜著敬佩之意,繼而拱了拱手:
“道友大勢已成。”
“看來方才,卻是我多慮了,本以為道友邁出一小步,不過是法與術的精進,但現在看來...”
想起那紫霄雷霆與懸天之劍,還有最后徐徐張開,如同大日般璀璨,幾乎將這片天地都為之渲染的黃天畫卷,莊周口中頗為唏噓:
“當世之中,唯有神血之王,想來才能與你相互媲美。”
“陰陽家的那一位,預測到了你的到來。”
“他說,你是命中無序之人,你將是比之他而言,更好的人選。”
這青衫人影口中,說的含湖不清。
但方才證得法相真君,正有一股氣吞萬里如虎般豪情的季秋,卻是聽了個清楚。
有人,算到了他入趙。
這著實稀奇。
要知道,他這一世的命數,可是逆天改命之后方才誕生的。
若是按照原本既定軌跡的話,此時他還不過只為一學士,于稷下聽諸子講經,正在修學呢。
“那位...是誰?”
“他算到了我來,算到了我是比他更好的人選?”
“道友這話,有何含義。”
季秋凝眉,語氣帶著探尋的意思。
如今他一朝撥云見日,煉氣證得法相,武道已通天人。
若非在這個時間段,齊王尚未對稷下發難。
說不得他都準備折返學宮,將齊國的鼎給摘來,以作薪柴而用了。
因此,他尚且還能耽擱一些時日。
“那位,是陰陽家的掌舵者,號曰東君。”
“相傳,他繼承了曾經玄商時代,那位最強的巫覡傳承,是以對于這些古老而又玄奧的旁門,有著幾分造詣。”
“事實上,如今凡民走出的百家之學,其實已經走的很遠了。”
“像是夫子、李老先生,他們那些強者之所以法與術突破的較晚。”
“其實不是他們突破不到,而是因為他們顧忌的太多,一心追求圓滿無缺的道果,這才拖延到了現在。”
“正如道友那雷霆與劍的道韻一般,若是你不去求那帶有蒼生太平之相的道,而是以另外兩者求證,想來早已便能更進一步。”
“個中道理,便是如此。”
“而東君與我,則是先行一步,邁入到了這個境界。”
“這個,被我輩與諸子定義為‘亞圣’的境界,眼下道友,亦是如此。”
頓了頓,莊周目視那趙王都的方向,眸子帶著些令人琢磨不透的東西:
“我不知道友為何來趙,是因為什么緣由。”
“但是想來,或許就是效彷夫子游歷天下,感悟道理吧。”
“但我想要告訴道友的是,我,還有東君,以及縱橫家的那位鬼谷先生,如今都在趙,且都在趙王都中。”
“近一年前,趙武王疑似神血失控,陷入瘋癲,于是舉兵叩北燕關,只身殺入長廊古道,鎮殺了北燕古老者之一的觀津君。”
“此事,北燕的那位神血之王,應也是看出了點什么,知曉不是出手時機,因此按兵未動。”
“關于戰事,就這么平息了下來,而趙王在歸國以后,卻并未露面過,無論是在什么場合,都沒有出現。”
“我等懷疑,他自從鎮殺北燕一尊古老者后,就不知所蹤了。”
青衫男子的語氣平靜,而季秋聽后,皺了下眉頭:
“你們...”
“想顛覆趙氏統治的政權?”
“可是否操之過急了點。”
“諸子百家的底蘊,八成皆在稷下,若是要掀起變革,我姑且認為,應從稷下而始才是。”
對于季秋的話,莊周自然沒有否認:
“道友說的不錯。”
“但趙國的情況有些復雜,其中的執掌者并非一心,若是趙武王在還好說,若是趙武王銷聲匿跡...”
“那高壓之下,則必將分崩離析。”
“而且東君與鬼谷先生還曾經聯合推測,懷疑那尊王...疑似是被趙氏的諸位古老者,一并給放逐了。”
“不談顛覆,只要能從中博得一些籌碼,其實對于我輩而言,就是賺到。”
“大事,還是得徐徐圖之為好。”
“當然,我等并非是請道友摻和入此局中。”
“東君所言更好的人選,并非此事,而是一件有關于更重要的謀劃。”
莊周的面上,浮現出了認真:
“陰陽家的卜算之法,只在兩人的命數軌跡之上,失去了原本的功效。”
“其一是道友入趙,被東君偶然推演測算之時,捕捉到了軌跡,但道友身具這等經天緯地之才,看不出什么東西來,其實也實屬正常,不足為奇。”
“但另外一個就不對了。”
“那孩子,是西秦之土的神血王族出身,還不是普通的王族,乃是趙氏神女,與西秦聯姻生下的純血神裔,為當年西秦之主親自牽頭,這才締結的聯姻。”
“相傳當年為誕下他,趙氏神女的一身神血,都為之削去九成,疑似所有的神性,都匯聚在了這幼兒身上。”
“當然,這都是往事了。”
“此子秉承著最尊貴的血脈誕生,但離譜至極的是,卻沒有覺醒哪怕一絲一毫的神血。”
“再加上當時趙武王經常瘋癲,極為好戰,殺伐不斷,與西秦亦是多有摩擦。”
“于是在一次大戰過后,失落憤怒的西秦之主,將其與他的母親,一并送于了趙國為質。”
“他乃是秦氏之子,單名一個‘政’字。”
“東君雖是推測不清,但在他的身上,卻是看到了未來終結這個亂世的幾分苗頭。”
“是以,想用他作為一步暗棋培養,最好將其拉攏到我等陣營里,作為一個真正的‘人’,而非是神血后裔。”
“他本想在趙國動亂后,親自插手此事。”
“但現在道友來了,所以,他覺得有了施展此事,更好的人選。”
“畢竟,你們二人可是當時天降流火,一分為二的主角兒,本就是秉承氣運降世,最合適不過了。”
莊周目視趙王都的方向。
在余波漸消之際,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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