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小孩的臉貼著冰冷的地板，散亂的白色長發混雜著血水。
穿著白色防護服的人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聲音從防護面具后溢出來，顯得有些失真。
他又重復了一遍，音調開始變高：“你是誰？”
小孩沒有回答，睜大的晶藍色雙眼里，沒有半分光芒。
那人伸了下手，又收了回去，伸出腳向小孩身上踹去。
小孩突然伸手握住踹過來的那只腳的腳腕，手下一用勁，“咔嚓”一聲脆響，伴隨著那人慘烈的叫聲。
毫不在意地將那人像破布一樣甩到一邊去，爬起身來的小孩晃晃悠悠走了兩步，感受到身體傳來的虛弱感。
重新靠著墻壁無力地滑下去，蜷縮著身體，小孩捂著腦袋，跟著那人的問話開始喃喃自語：“我是誰？我是……我是……誰？”
聽見小孩開口說話，那人捏著拳頭，卻不敢再靠近小孩，聲音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總算是說話了，看來這個辦法還算有點用。”
小孩的腦袋一片混沌，只有身上傳來的疼痛在提醒他，還活著。
“我是……我是……”小孩還在掙扎于這個問題。
一雙眼睛出現在腦海里，一雙漂亮的，干凈而又純粹，像藍寶石一般的眼睛。
答案幾乎要脫口而出：“我是……麟……咦？”
聽著小孩要說出來的名字，那人連忙沖上來想在小孩臉上來一巴掌，但又被捏折了手腕。
“*的，給臉不要臉！”那人慘叫了一聲，聲音變得又急又利，“記那么牢干什么！麻煩死了！”
他的身體因疼痛而顫抖起來，這次卻沒有躲到一邊去，而是伸出完好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小孩身上延續下來的鎖鏈。
他的語氣讓小孩徹底明白了，面前這個人根本不是要他想起來自己是誰，而是在確認小孩有沒有忘記自己的名字。
所以真正的回答應該是……
“我不記得了，我是誰？”小孩的目光落在手腕腳腕上的鐐銬，伸手觸摸了一下脖子上同款冰冷的鐵質項圈，小孩的手像被針扎了一般立刻縮了回來。
事實也是如此，被打斷思路的小孩真的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名字也好，過去也好，統統都不記得了。
那人終是點頭：“總算是成功了。”
他勉強站起身來，退到門邊，語氣恢復了最初的冰冷，就像地板一樣：“記住了，以后你就叫0728。”
“……0728。”小孩跟著重復了一遍，右手抹掉臉上殘留的水，也許是血，在左眼下部的皮膚處傳來隱隱約約的疼痛感。
好奇怪，是受了什么傷嗎？
“你是0728，今年7歲，是神門培訓出來的利刃，你的職責就是聽從神門的派遣，完成神門的所有任務。”
0728木愣愣地靠著墻壁坐著，沒有反應。
那人拽了拽手里的鎖鏈，小孩明明對付那人易如反掌，卻因對鎖鏈有一種天然的恐懼而受制于他。
最終那人想了點辦法，小孩總算是愿意把這段話完整地復述出來。
“行了，記住了就跟我來。”那人打開門，又拽手里的鏈子，剛爬起來的小孩被突如其來的力量又帶倒在地。
脖子上的項圈，手腕腳腕上的鐐銬。
小孩眼中的迷茫更盛，我不是利刃嗎？為什么要用鐐銬？
他晃了晃腦袋，里面一片空白，就連剛剛想起來的那雙藍色眼睛都又模糊不清了。
雖然記不清了，但0728下意識就想要找到那雙眼睛的主人，因為那人對他來說，應該非常，非常重要。
或許他知道我是誰。0728的眼神又開始飄忽。
那人沒有遷就他的意思，又狠拽一下鐵鏈：“快走！已經耽誤了很長時間了！要是誤了大人的事……”
小孩，或許可以稱呼他為0728，踉踉蹌蹌地跟在那人身后，試著走了幾步后適應了狀態，就能順暢地跟上，而不會時不時被拽倒了。
就在0728打量著周圍帶給他熟悉感的走廊時，帶路的那人突然停下，0728也敏銳地停在他身后兩步。
前面有人。
那人恭敬地低下頭行禮：“神近耀大人。”
0728抬頭看向那人，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一雙藍色眼睛，心下一跳，是他嗎？
被稱呼為神近耀的人，也是個小男孩。
不過不同于身穿簡陋破舊，還沾染著血跡的白袍的0728，他的穿著更加整潔，一條黑色的圍巾在他身后輕揚。
藍色的短發上挑染著白色的發絲，在過長的劉海上形成向下的三道，幾乎遮住了左半邊臉，看起來有點特立獨行。
一雙藍色的眼睛自劉海下顯露。
最特別的是，自鼻尖往下，他的臉被一張面罩遮得嚴嚴實實。
神近耀面無表情，散發出一種凌冽的氣勢。
看了兩眼，0728低下頭，不是他。
眼神不對，肯定不是他。
而且……面對神近耀的時候，0728的身體都有些顫抖，身體本能在告訴他，危險！快跑！遠離！
“神大人要見他。”神近耀的聲音不像個孩子，略微低沉，反顯露出不近人情的壓迫感。
誰是神大人？他要見誰？0728左右看看，沒發現別人，抬頭對上了神近耀的眼睛，眼中迷茫又涌起來，我嗎？
神近耀皺眉，示意那人把手里的鏈子扔在地上，轉身離開：“跟上。”
0728看了一眼那人，拖著鏈子刺啦刺啦地跟上去了。
興許是對拖拉的聲音不喜，神近耀站在走廊口，看著0728拖著鏈子走過來，停在他面前一米遠的地方。
“把這東西處理掉。”
0728對這句話表示不理解，轉頭去看停在原地的那人，如果要打開鐐銬的話，不應該去找那人拿鑰匙嗎？
“快點。”
神近耀的語氣明明沒有變化，但0728能感覺到周身溫度似突然下降，對上他的眼神，背后一寒，緊張地拽著鏈子準備往回跑。
“嗒啦”一聲，也許是太過心急下意識用力過猛，手上的鐐銬突然就被被崩開了，0728還沒反應過來，又下意識抓住脖子上的鐐銬用勁一扯，項圈應聲而裂。
原來這東西這么不結實啊……
為什么之前會覺得這東西堅不可摧，肯定無法逃脫呢？
留在原地的那人看見這一幕，額頭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這個怪物……
“處理掉了就跟上，神大人要見你。”神近耀沒再管愣在原地的0728，腳步匆匆。
0728把手里斷裂的鐵鏈丟在原地，回頭瞅了一眼有點腿軟的那人，跟上了神近耀的步伐。
剛進入寬闊的大殿，0728就被神近耀一把按在地上，0728完全沒有反抗余地，如同剛醒來時一般，臉被按在冰冷的大殿瓷磚上，清醒又混沌。
“大人。”神近耀單膝跪在前面，低著頭，目光鎖定在地面，不敢有半分逾越。
大人？0728趴在地上，因為被按著腦袋所以沒有抬頭的能力，只能用余光隱約瞥到一角黑袍在靠近。
“0728。”明明那位大人就在身前不遠處，但這聲音卻仿佛離得很遠，縹緲而又虛幻，讓0728胳膊上都激起一層疙瘩。
“……是。”忍著漸漸浸入骨髓的寒意，0728硬著頭皮開口回答。
“難得出了這么一個半成品，要好好訓練。”隨著那一角黑袍逐漸消失在0728的視野中，神應該是在遠離他們。
半成品……是在說我？我是被制造出來的嗎？
可是我應該有自己的記憶和生活才對啊……我應該……我應該是什么人來著？
無法從空白的記憶中提取出任何有用的東西，0728選擇放棄思考，將注意力轉移到目前的情況上。
奇怪？那位神大人怎么不說話了？或許是回到他的神座上了？
0728胡思亂想著。
“是，謹遵神旨。”神近耀自然是知道那位的意思，不敢有半分懈怠。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神近耀如此順從的模樣，0728的內心沒有一絲波瀾。
沒有學著像神近耀一般，對那位神恭敬且服從，也沒有害怕那位神的存在，可謂是……
初生牛犢不怕虎。
“神大人將你交給我訓練，就絕不能讓他失望。”神近耀松開按著0728腦袋的手，站起身來，“跟我來。”
0728這才意識到，原來在他走神的這段時間，那位神大人已經從這個大殿離開了。
跟在神近耀身后，出門的那一瞬間，0728回頭掃視了一遍整個大殿。
好像……大殿只有一個出口。
那位神大人是從哪里離開的？
不理解神究竟是個怎樣的存在，也不知道他在這里代表著怎樣的含義，0728看向身前步伐沉穩的神近耀，下意識壓下自己的思緒。
面對神近耀，0728總有一種面對神都沒有的，莫名其妙的，想要遠離的感覺。
“接下來……我需要做什么？”與神近耀保持一段安全距離行走，0728斟酌許久，還是開口問了。
神近耀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活下去。”
活下去……？
0728一怔。
我是不是，在哪聽過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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