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擅自帶你離開，還做出了那么莫名其妙的事。”麟翼帶著卡米爾走在路上，濃重的冷意伴隨著夜色往骨子里浸。
卡米爾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跟緊麟翼的步伐。
被人帶出來，而不是像喪家之犬一般被趕出來，這對于他來說，已經算是很好的結果了。
“是不是冷了點？”感覺到小孩有點瑟縮，麟翼打開背包取了件外套，“來，抬手。”
不太能理解麟翼突如其來的動作，但卡米爾沒有反抗，任由麟翼擺弄。
被溫暖而安心的氣息包圍，卡米爾的臉色也紅潤了幾分，對著麟翼的眼神中，不解之色更濃。
“我和你一樣，也是不能被那個家族承認的存在。”伸手幫卡米爾把外套的兜帽蓋在腦袋上，遮住了他毛茸茸的短發，麟翼笑嘻嘻地開口，“我沒有地方去，你可以收留我一晚上嗎？”
何必問我呢？卡米爾側過臉，避開了麟翼的目光，明明已經把我調查干凈了不是嗎？
而且……他和自己不一樣，明明不是不被承認的。卡米爾捏住外套的衣袖。
在會議廳，卡米爾聽的很清楚。
就連那位唯一為自己說過幾句話的雷家三少爺，也明確為麟翼說了：
“如果是以掌握雷系能量判別資格，那小翼絕對是可以在雷家留名的！”
這孩子心防太重。麟翼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岔路。
對于他來說，麟翼和那些圖謀不軌之人沒什么區別。
至少麟翼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走這邊。”卡米爾最終還是開口了，向前幾步走到了領路的位置上。
卡米爾的家不大，特意通風留下的寒氣還未散，里面仍然彌漫著一種淡淡的藥味。
靠近門口的窗戶旁是一張書桌，上面堆疊著幾本書，還有一個攤開的筆記本。
借著窗口的光，麟翼模糊看清書的封面。
“原來你是真的精通機械啊。”麟翼沒有亂動，只是語氣帶了一絲調侃，“機械師？”
“談不上精通，略懂而已。”卡米爾仔細確認了門外的情況，才關好門，“不過你也不簡單。”
“羽鹿。”
最后重讀的兩個字，讓麟翼感受到了卡米爾的些許情緒。
這才像個孩子嘛。麟翼很滿意卡米爾的情緒變化，隨口回了一句：“畢竟在厄流區生存，不掌握點技能怎么行。”
又和卡米爾聊了兩句，麟翼的耳尖突然一抖，余光向著窗外去，話到嘴邊一轉：“好孩子要早睡早起，現在是睡覺時間了。”
麟翼抱著背包站在門口，背對著卡米爾揮揮手：“晚安。”
房內自始至終沒有開過燈，卡米爾沒有在晚上開燈的習慣，燈光在厄流區太吸引注意力了。
卡米爾突然有點后悔沒開，不然就能看清麟翼的表情了。
門被打開，又被關上。
這聲音表示麟翼出去了。
卡米爾還沒有心大到，放任陌生人在門外而自己安心睡覺，于是支棱著耳朵仔細辨別。
只可惜聲音似乎被刻意壓制了，只能聽見偶爾的碰撞，和散亂的窸窸窣窣。
站在門后的卡米爾兩次三番抬起手，搭在門把手的那一瞬間，卻沒有勇氣繼續，于是維持了現狀。
終究還是個孩子，卡米爾撐了半夜，坐在書桌旁的椅子，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閉了眼。
直到第二天早上被手腕上震動的通訊器驚醒，卡米爾迅速清醒，并第一時間沖向門口，卻沒能打開門。
門，被抵住了。
“先別出來。”麟翼的聲音隔著門傳過來，顯得有些不清晰，卡米爾仍能聽出里面的疲憊。
卡米爾站在門內，麟翼站在門外。
就這樣靜靜對峙了一會兒，麟翼似乎才緩過來些許：“有熱水嗎？”
當卡米爾把燒好的熱水放在門口，自己向后退去，將位置讓出來，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麟翼在他的門口守了一夜。
剛剛門打開的一瞬間，竄進來的不只是冷空氣，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麟翼知道自己會給卡米爾帶來麻煩，所以要提前解決掉。
在厄流區，惹麻煩很容易，解決麻煩，也很容易。
端著冰晶凝結出來的杯子抿了口熱水，麟翼長舒一口氣，看著身前的尸體在極寒之下化為細碎的冰凌消失，才開始處理被夜晚寒露打濕的長發。
用手抹掉發梢的水珠，麟翼轉頭，手中卻被塞了一條毛巾。
“不是新的，是干凈的。”小孩藍盈盈的眸子正對著麟翼，里面卻沉著的滿是情緒。
“啊…謝了。”沒太能預料到會被照顧，不過算是好事，麟翼也就不太在意，跟著他進了屋。
“過一陣子，我可能要一直打擾你了。”麟翼擦干凈頭發，拿出梳子開始梳理，“我打算加入雷家的實驗室，你這里可最適合我落腳了。”
看著麟翼一臉“就算你趕我我也不會走”的表情，卡米爾無奈的同時，也是垂下眸：“你不用和我解釋。”
“這不一樣，打擾是必要的，說明也是必要的。”麟翼扎好頭發，打開背包開始往外掏東西，“坦誠相待有利于雙方相處。”
看著書桌上逐漸堆疊起來的機械相關理論書籍，卡米爾抿唇，沒有拒絕。
“我先離開一下，這些先當報酬。”又摸索著掏了其他類型的書籍十來本，麟翼才停手，“如果有什么其他需要，就寫條子給我，我看見了會準備。”
“你……什么時候回來？”卡米爾的語氣沉靜，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配上稚氣尚存的臉分外可愛。
“短則兩三天，長則一星期。”麟翼擺擺手不甚在意。
“需要鑰匙么？”
聽聞，麟翼的動作頓了一下，對著卡米爾展露笑顏：“如果能有，那再好不過。”
——————
“醒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格瑞的思緒混亂了些。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突發的爆炸與火焰，父親母親帶著他和麟翼躲避著倒塌的房屋建筑，伴隨著一聲巨大的轟鳴，他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就是這里。
水杯遞到格瑞手邊，麟翼幫著他坐起身，看著他大口吞咽溫熱的水：“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格瑞不說話。
一夜之間家逢巨變，他失去了珍視的一切。
這是什么悲情男主角戲份？麟翼不由得感慨，回過神來忙在腦海中呸呸呸。
思路都被寒蕭給帶歪了，怎么扯到男主角去了。
呆坐一會兒的格瑞，將手中空掉的杯子放在旁邊，掀開被子下了床。
“這里是……哪里？”太長時間沒說話，格瑞的聲音有些沙啞，麟翼聽見了忙給他又倒了杯水。
“這里是海櫻市，不過是靠近內陸的一邊。”麟翼端來一碗溫熱的粥，“你睡太長時間了，喝點東西墊墊肚子，等下再吃飯。”
麟翼不怕格瑞不認識這地方，事實上格瑞對地圖很熟，藏書館就有一幅全息動態演變式沙盤地圖，可是格瑞從小玩到大的。
“……謝謝。”格瑞張了張嘴，說不出拒絕的話，不然就是在胡鬧了。
“如果你沒什么地方可以去的話，我建議你往登格魯那邊走。”麟翼手腳麻利地給自己盛了一碗粥，“如果有緣分的話，你也能遇到當初收留我的好心人。”
自己要離開嗎？格瑞捧著碗，下意識看了眼坐在旁邊的麟翼。
答案是肯定的。出了這種事，背后的原因格瑞肯定不會放棄調查的。
這也就代表他絕不會停留在某個地方。
再者說，如果不是因為他太弱，如果不是因為沒有足夠的實力，又怎么會淪落到失去家園的地步？！
喝著粥的麟翼察覺到了格瑞身上的情緒變化，想都沒想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不要著急，時間不會辜負任何一個努力的人。”
“人都有弱小的時候，但人不會一直弱小。”
被比自己小的孩子安慰，哪怕是格瑞也不由得撇過頭去：“我自己，能打起精神。”
“當然，這一點我可是很相信你的。”麟翼非但沒有收回手，反而更得寸進尺捏了捏他的臉，“但這并不代表你不需要安慰。”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無論如何……”
“還有我在你身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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