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阿吱,阿吱 > 第 86 章 第86章
  所有的疑慮都被咽進肚子里,它們卻像一壺又酸又苦的壞酒,不停地在胃里晃蕩,既排不下去,又抽不出來。

  這種感覺太糟糕了。

  謝遲上樓后,藤田清野在路邊站了許久,當信任被撕開一個的口,再怎么妄想縫合也會留有痕跡。他靠著車,仰面望著她臥室的窗。

  燈亮了,遙不可及的光亮,卻好像將他也照了個明白。

  他的身體被酒精麻醉著,腦子卻是從未有過的清醒。過去重重歷歷在目,從相識到分別,從分別到再見……

  那日傍晚下著雨,他便裝與小島在咖啡廳交談。謝遲忽然到路對面的照相館檐下躲雨,左手抱著一束郁金香,右手拎著一袋生煎,一邊是浪漫,一邊是生活。那場雨很久都沒有停,為他們的相遇鋪下一段冗長的前奏。謝遲穿著白色裙子,一如當年那個從天而降的白衣天使,再次降落到他灰暗的世界。

  他的目光始終離不開她,對面的小島忽道:“藤田君,你的眼睛快飛出去了,要不要把她帶進來?或者打聽叫什么名字?”

  名字,他當然知道她的名字,他一直沒有忘記。

  他也曾在這樣的一個雨夜,等了她很久,很久……

  寒涼的風吹走他面龐遺留的醉印,藤田清野苦笑一聲,莫名覺得那就像場早已預設好的演出,刻意制造的一個意外。在半年的得意忘形中,他險些忘記她在傷患中旰食宵衣的模樣,忘記她面對日本兵時抑忿麻木的眼神。

  恨藏得住,那么愛呢?

  就像高橋富思說的:

  我從她的眼里看不到對你的喜歡。

  ……

  謝遲剛脫下大衣,門被叩響。何灃不會這么光明正大地敲門,應該是藤田清野。她快步去開門,還沒看清人臉,就被來人緊擁懷中。

  她沒有掙扎,“怎么了?”

  “不想離開這里,舍不得你。”

  “還會再見的。”

  “我帶你走吧。”他松開她,殷切地凝視著她的雙眸,“你跟我一起走吧。”

  “你去戰區,我不好去的,我在上海等你。”

  藤田清野沉默了一會兒,笑著撫摸她的臉頰,“晚之,我愛你,你知道嗎?”

  “嗯,我也愛你。”

  “假如有一天日本敗了,我被趕出中國,你愿意跟我回家嗎?”

  謝遲沒有半點兒猶豫,“好。”

  藤田清野笑了起來,他低下臉,嘴唇貼靠過來,碰了下她的嘴角,正要繼續入侵,阿如突然開門出來,大叫一聲:“啊對不起!”她立馬掉頭,“你們繼續。”

  她是故意的,她在門后偷聽了很久。

  阿如對謝遲做的事不完全了解,只知道她在用另一種方式抗日,而假意與這個日本鬼子在一起。她在正事上幫不了什么,只能三番五次以這種方式去打擾他們。

  謝遲伺機推開他,佯裝害羞地別過臉去,“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覺,不要多想,明天我做些好吃的去看你。”

  藤田清野點頭,“那明天見。”

  “路上小心。”

  “好。”

  ……

  藤田清野連續兩夜夢到謝遲舉著槍射殺自己。

  盡管不斷勸慰自己那只是猜測,就算她真的別有用心也沒關系,為了國家,應該……應該是可以理解的。可這件事就像一塊堅硬無比的石頭硌在他心里,讓他寢食難安。

  留在這里的時間不多了,他不想將僅剩的時光用在日日夜夜的疑忌上,他想要一個答案,即便是不想看到的那樣。

  中午,藤田清野一如往常地接謝遲去吃飯,表面上拋開所有的壞情緒,卻在送她回旗袍店后開車去了天潼路的一家茶館。

  附近有一個非常出名的紅公館,聚集了幾十名訓練有素、專搞間諜工作的日本浪人,有些進行情報搜集、暗殺等活動,有些潛入中國軍隊后方潛伏,因為功績顯著,得到了日本軍部與各機構的大力支持。

  藤田清野秘密召見了一個日諜,叫前田月,從前在滿洲國時便是一名優秀的特工。藤田清野命令他監視謝遲,看她最近和什么人接觸,并跟自己匯報她的一舉一動。

  為了更好的監視,前田月租下謝遲住所對面的公寓,而白天就待在旗袍店附近的咖啡館里。

  傍晚,山下開車接謝遲去見藤田清野。

  他正在開會,謝遲在辦公室等著,秘書給她倒了杯茶便關上門離開了。

  桌上放著一沓文件,有幾張被拆開的紙壓在黃皮袋下,謝遲過去翻了眼,是軍需物資部呈遞上來的文件,關于一些軍備的運輸。

  她沒有帶微型攝像機,快速掃了眼,記下大致內容。

  藤田清野回來的時候,她正在窗邊澆花,聽到開門聲,她回頭看過去,與他輕松玩笑:“你再晚點來,花就要被我澆死了。”

  他走到謝遲身后,曲背將下巴抵在她的右肩上,“今晚想吃什么?”

  “想吃川菜。”

  “那我們走吧。”

  謝遲放下水壺。

  “我去換衣服,等一下。”藤田清野往后面的小房間走去,路過書桌,余光瞥向桌上那沓文件,那是他故意放在那里,為試探一下謝遲會不會竊取情報。

  文件是他偽造的,可東西確實實在在有,不過只有他和運輸的人知道。哪怕用這些物資作為代價,他只想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川菜館的老板跟謝遲很熟,事實上他并不只是個飯館老板,也是她的同志之一。他知道這小鬼子不能吃辣,特意在水煮魚里多加了些辣椒。看到他不停喝水的樣子,抑不住的眼笑眉飛。

  吃完飯,藤田清野早早“放”謝遲回家了。物資將在今晚十一點從吳淞口碼頭運走,先發往徐州。他一天沒有合眼,等待著一些消息。

  ……

  謝遲最近食量增大,她總是很餓,早上六點多鐘醒過來,去廚房煮了點面吃。

  阿如被國強踢了一腳醒來,聽著外面隱約的動靜,也睡不著了。她起身去廚房靠著謝遲,“好香呀。”

  “吵到你了。”

  “沒有,也差不多該起了。”

  “吃點嗎?”

  “就煮這么點,你自己吃吧。”她打了個哈切,“我等國強醒了再做。”

  謝遲盛走面,坐到飯桌上悶頭吃起來。

  阿如來月事了,腰有些酸疼,她翻出一條月經帶,這些都是她親手做的,裁縫店就是布多,總是一做便是很多條。她看著它們齊齊整整地放著,隨口問了句謝遲:“姐,你還沒來月事嗎?”

  王嫂送來的蘿卜干太好吃了,謝遲正咬住半塊,聽到阿如的問話,停住落下的牙齒,“沒有。”

  “你都多久沒來了?你這也太不正常了。”阿如洗了手,從衛生間出來,“上次什么時候?”

  “忘了。”

  阿如站到她身后,揉著她的肩,“姐姐,這都能忘記,你要注意身體呀。”

  “我向來不準,你知道的。”

  “你真該去看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懷孕了。”

  謝遲心里咯噔一下,這兩個字像個鐵錘一樣猛地砸在她心口。她夾著面條,手杵在半空,拼命回憶上一次月事是什么時候,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阿如打了個哈切,“好困啊,我再去睡一會。”

  “嗯。”

  房間恢復安靜,靜的可怕。

  謝遲一口也吃不下去了,她放下筷子,站到鏡子前,撩起衣服。小腹平平,與從前沒有差別。

  謝遲放下衣服,繼續坐回去。

  她身體不正常,從前去醫院查過,醫生便說她較難有孕,與何灃這么多次都沒有懷上,應該不會吧。

  她看著一碗面,卻已經沒了吃飯的心情。

  前陣子總是惡心想吐,身體也有些微妙的變化,難不成真懷了?

  謝遲越想越覺得可怕,撂下筷子,包裹好自己出門。她不敢去大醫院,叫了輛車去很遠的中醫堂看看。一號脈,果然是懷上了。

  “多大了?”

  “這個號不出來,你多久沒來月事了?”

  “不記得。”謝遲嘟囔著,“我一直不規律,以前經常兩個月來一回,有時候兩個多月,也不記時間,太忙了,好像很久了,好像還是夏天的時候。”

  她雖不記得這些,卻對與何灃的每一次纏綿記得清清楚楚。十一月下旬再見的面,再往前去就是八月時候的事了。

  按大夫說的,嗜睡、體熱、惡心乏力,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十一月,十月,九月好像就有了。她撫著小腹,喃喃自語,“應該三個多月了。可我的肚子為什么一點都看不出來?”

  “三個多月,你人偏瘦,沒什么奇怪的。”大夫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是不想要嗎?”

  謝遲沒有回答,“還有多久肚子會大起來?”

  “每個人都不同,不過四五個月一般都能看出來了。”

  謝遲低著頭看著肚子,或許是刻意去感知,她總覺得里頭的孩子在動,想起這個小生命已經這么大了,她無意地笑了下。

  大夫見她這副表情,笑道:“給你開點安胎藥吧。”

  她抬起頭,“啊,好。”

  “回去多吃點補補,牛羊肉,肝臟,買點紅棗啊桂圓啊這類的吃,補血益氣,我看你臉色不怎么好,要多休息。”

  “好。”

  ……

  這不完全是個好消息,甚至有點來的不是時候,可她無疑是高興的。她懷了何灃的孩子,如果他知道,一定會和自己一樣,甚至更激動吧。

  可毫無疑問,他會堅決送自己離開這里,不讓她與孩子涉險半分。

  怎么辦?

  她迫切地想與他分享這個消息,可又想再從藤田清野身上多獲取些情報,反正他下月初就會離開上海,也只剩下十幾天而已。

  謝遲陷入了糾結。

  人力車從坑洼里過,謝遲緊握住扶手,囑咐車夫:“麻煩您慢點跑。”

  “好嘞。”

  前田月跟了她一路,可他并沒有貿然進去問醫生謝遲是來干什么的,那樣容易打草驚蛇。

  謝遲沒有去店里,而是去買了些食材,接著便拎著大包小包回了家,這一待就是一整天。

  前田月以為,可能是她生病了,或是家里其他什么人。

  物資成功運送到目的地,沒有出現任何意外。再加上前田月對謝遲的幾天監視,并無異常,讓藤田清野放下心來。

  事實上,那天謝遲根本沒有將那條情報傳遞出去,距離上次刺殺行動時間太接近,她怕藤田清野懷疑,況且那批物資量并不大,不值得她增加暴露的幾率。

  就在藤田清野徹底打消對她懷疑的時候,前田月前來與他見面,還帶來了一包藥渣和一張藥方,他說:“謝小姐昨天一早去看了中醫,然后又去買了些食材,直到今天上午才出門,將這包殘渣扔到了離家很遠的地方,我將這些撿了回來,去藥鋪詢問,其中多味都是安胎的草藥。”

  話一出,藤田清野怔住了,隨即他又笑道:“怎么可能,她怎么會懷孕呢,不會的。”他的笑容漸漸消失,“或許是阿如。”

  前田月看他的表情,隱約明白些什么,低著頭沒敢說話。

  藤田清野傻坐了許久,忽然站起來拽住前田月的衣領,“一定是你搞錯了!”

  前田月被他勒到紅脖子,“我可以把那個中醫帶來。”

  藤田目光急劇晃蕩著,手指控制不住地顫抖,猛地推開他,“去,立刻!”

  藤田清野沒讓前田月將大夫帶到司令部來,那樣太招搖,他在附近的一個茶館等著。

  他心愛的女人懷孕了,并且已經三個多月。

  這個消息對藤田清野來說無疑是致命的,他寧愿謝遲是個敵軍派來的間諜,寧愿她只是利用自己的身份,為國效力。

  他沒有預料中的暴怒,沒有殺了這醫生滅口,而且讓前田月將人安全送回去,等謝遲再去開藥的時候,把安胎藥換成打胎藥。

  他在茶館冷靜了一下午,晚上親自開車去接謝遲。還為她買了束黃玫瑰。

  謝遲正在為一個女人量身,藤田清野坐在角落看她。張冶從外面回來,與他打了個招呼,“藤田先生。”

  藤田清野微笑點頭。

  張冶從謝遲旁邊走過去,到柜臺邊拿了個雞毛毯子,“這么大束花,漂亮啊。”

  會是他嗎?

  藤田清野打量著他,格子衫,黃馬甲,灰褲子,磨損嚴重的短馬靴,頭發亂糟糟的,指縫里夾著黑乎乎的東西。她不會看上這么馬虎的人。

  謝遲放下尺,朝他看過來,藤田清野與她相視一笑。等她忙完,藤田清野要帶她去吃晚餐,他第一次沒有征求謝遲的意見,驅車直達一家日料館。

  藤田清野點了許多腥物,此時的謝遲對味道特別敏感,光是聞著都覺得受不了,只能一直吃水煮菜和飯團。藤田清野夾了塊蘸好料的生魚片遞到她嘴邊,“嘗嘗。”

  為了迎合他,從前謝遲經常跟他來吃這些,盡管她很不喜歡。她看著藤田清野的笑臉,怕他生疑,張開嘴吃下去,她強忍著惡心,艱難地咽下。

  藤田清野又夾了一塊過來,“很不錯吧。”

  “嗯。”謝遲抵開他的手,“我自己來。”

  他笑著將一盤蛤蜊推到她面前,“多吃點。”

  “謝謝。”

  藤田清野倒上一杯清酒,邊喝邊看她,“好久沒去騎馬了,要不要明天去放松一下,最近你一直在店里忙,我都沒怎么見你。”

  “有個加急的訂單,明天要做好送過去。”

  “那么就后天吧。”

  “好。”

  謝遲快吐了,她掐著大腿,不敢細嚼,囫圇咽下嘴里的東西,夾了幾片黃瓜吃下去。

  藤田清野為她倒上酒,“等會要不要去看個電影?有個新上映的片子。”

  “好啊。”

  是個英國的愛情片,有些枯燥,謝遲沒心情認真觀看,過去幾分鐘便開始無盡的走神,直到影片結束。

  送她回家的路上,藤田清野不停地與她談論電影里的女主角,謝遲只言片語地與他搭話,只想盡快回到家里。

  藤田清野送她到門口,謝遲轉身對他道:“今天玩到這么晚,回去早點休息。”

  他牽著她的手,細量她的表情,“我能在你這過夜嗎?”

  “不太好吧,別人會說閑話。”

  藤田清野笑著放開她,“你也早點休息。”

  “嗯,再見。”

  ……

  藤田清野沒有回家,他去對面前田月租的公寓待了一夜。往后的兩夜,他都一直在這守著,并沒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來往。謝遲每天回家后不久便熄燈睡覺了。

  直到三天后的一個深夜。

  他快到藤田清野連他怎么上去的都沒看清楚,就見一道黑影兩下爬上了樹,嗖的跳進了她的窗戶。

  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都窒住了,仿佛脖子上被纏了無數道纖細的麻繩,總在瀕死之際忽然松開,剛要活過來,又被緊緊勒住,無休無止……

  謝遲沒有主動找何灃,一方面不大好聯系,另一方面怕他擔心。前天組織下達命令,讓他們刺殺從南京來上海參加會議的日方三名要員,并竊取會議綱要。謝遲沒辦法在這個時候離開,她必須得完成任務,再告訴何灃這件事情,然后安心地去一個僻靜的地方養胎,把孩子生下來。

  何灃是來給她送荔枝的,他又叫人送了一批過來。

  他剛放下荔枝,就來纏著謝遲。

  她被磨蹭的癢癢,抵著他的臉笑道:“你就是來干這事的吧,還打著荔枝的幌子。”

  “好想你。”何灃抱著她的脖子親吻,“想死你了。”

  謝遲不舍地推開他,“不要,身體不舒服。”

  何灃眼里的欲望降下半分,“哪里不舒服?”

  “肚子。”

  “吃壞東西了?”

  “沒有。”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腹部,“你幫我揉揉就好了。”

  何灃手伸進衣服隔層為她按揉。

  謝遲覆上他的手,“輕一點。”

  他收些力,“這樣?”

  “嗯。”

  何灃見她笑容不止,“什么事這么開心?”

  謝遲摟住他的脖子,“我給你生孩子吧。就叫你起的那個名字,男孩何山,女孩何海。”

  何灃壞笑起來,“想要孩子?”他手往上移,“那我今晚加把勁。”

  “別鬧。”謝遲扯下他的手,“繼續按。”

  何灃輕挑眉梢,“好,繼續。”

  謝遲看著他委屈的小表情,“過幾天是你的生日。”

  “要送我禮物嗎?”

  “你想要什么?”

  “想要和平,和你。”

  “都會有的。”

  何灃俯臉吻她,謝遲咬住他的嘴唇,不清不楚地嘟囔著,“我要吃荔枝,去給我剝荔枝。”

  何灃吮了下她的嘴唇,“那你得先松開我。”

  謝遲松松牙,何灃朝她的鎖骨親過去,謝遲翻身滾到床邊,“荔枝。”

  何灃抓了抓頭發,懶洋洋地起身,“等著。”

  他悄聲出去,將荔枝放進一個小盆里端進來,抬手指著她道:“你今天不吃完不許睡。”

  謝遲抱著枕頭坐在床邊看他,“好啊。”

  荔枝吃掉一半,謝遲窩在他懷里睡著了。

  何灃將她抱到床頭小心放下,蓋好被子。他蹲在床邊看她的睡顏。最后輕輕吻了下她的頭發,才不舍地離去。

  ……

  屋里亮著光,窗簾沒有完全閉合,留有一道蜿蜒的縫隙。藤田清野立在窗前,一條細光打在他臉上,將這張蒼白的臉分割開,看上去既慘烈又凄美。

  他的睫毛輕顫著,眼里陰沉的像無盡的深淵。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片黑暗的方格,等待著那個男人離開那里。

  十分鐘,上十分鐘,四十分鐘,六十分鐘,八十分鐘。

  八十三分鐘。

  何灃從原路跳了出來,身形敏捷地往南邊跑去,很快便沒了影。

  藤田清野望著黑漆漆的路口,在想這八十三分鐘發生了什么事。

  他忽然冷笑一聲,回想著過去重重。第一次見、騎馬、吃飯、辦公室,以及那天她忽然出現在宴會,同他站在一起。

  早該發現的。

  他走進衛生間,用涼水讓自己冷靜下來。

  細細水流不夠,他放了一浴缸的冷水,整個人栽了進去。

  藤田清野濕著衣服,恍若幽靈在空蕩的街上游竄。

  渾渾噩噩地來到一家不大的歌舞廳門口,他站在外頭看著里頭曖昧的燈光,被一個舞女拉了進去。

  這個點只有這里這么熱鬧了。

  見這位客人氣宇不凡,管事的叫上幾個姑娘來陪他。

  藤田清野看著一排女人,有的穿洋裝,有的穿旗袍,有的穿短衫長裙,皆濃妝艷抹,他盯著最邊上穿紅色裙子的女人,“你,過來。”

  女人高興地迎上來,與他說了幾句話,便直接領著人上上樓。

  走廊又長又暗,像通往地獄的路,他滿腦子都是謝遲與小池瀧上在一起的畫面。

  他看著走在前頭的女人,忽然拽住她的頭發,將她拖進房間扔在了床上,他不想看到她的臉,將她翻了個身。他覺得身體憋著巨大的能量,迫不及待地要抒發出去,可就在剛剛進入的瞬間,又回歸從前的虛張聲勢。

  他大喘著氣,惶惶退出來,慌亂地理好衣服。女人翻了個身半躺在床上,忽然掩面笑了一下。

  藤田清野手指在發顫,正在扣皮帶,聽見這一聲笑,忽然抬頭看她,“你笑什么?”

  女人坐起來,覆上他的手臂安慰,“沒事的。”

  “我問你笑什么?”

  “我沒有。”

  “騙我。”他忽然掐住她的脖子,少有的怒目圓睜,壓抑地質問,“為什么騙我?”

  女人被勒的喘不過氣,雙手撓著他的手臂亂抓,在他白皙的皮膚上留下又長又深的指痕。

  藤田清野看著她,居然笑了起來,“你再笑,笑啊。”

  女人不停地掙扎,腳蹬得床單皺成一片,不一會,手下的人沒動靜了。

  藤田清野晃了晃她的脖子,忽然撒開手,往后退了兩步。

  他頓時清醒了,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女人,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

  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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