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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洞賓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旁邊的何招娣被點了昏睡穴,睡的人事不知,隨著馬車輕微的晃動而搖擺。他當然沒有真的讓姬先生給何招娣扎針逼供,在后堂里,他將自己的情況告知姬先生,姬先生為呂洞賓做了診斷,他全身上下毫無妨礙,沒有外傷,更沒有內癥,莫名消失的一個月記憶,完全無從查起。姬先生告訴呂洞賓,《云笈七簽》上有載,人有三魂,一曰胎光;二曰爽靈;三曰幽精,這三魂分別掌控分管人的神智、記憶和情感。世人性格秉性迥異,千差萬別,有人生性智慧過人,有人天生愚鈍,有人感情豐沛,有人情感障礙,有人過目不忘記憶超群,有人卻沒有記性轉瞬既忘。按照《云笈七簽》上的說法,無非是三魂生來不同,三魂涉及人的記憶、思維、定向、理解、計算、判斷,更關系著人的語言能力,意識能力,認知能力和情感控制能力等等。
    人雖然是由各個器官構成,但在醫家眼中,人體就像一個容器,里面皆是能量,或者說,是炁。
    呂洞賓沒有耐心聽姬先生講解醫家知識,只想知道自己怎么就平白少了一個月的記憶,姬先生忽然想起來,昨天折沖都尉家庶出的二公子沈道圣,剛剛成婚的嬌妻張小姐突然性情大變,原本濃情蜜意十分恩愛的小情侶,一下子就變得好像素無瓜葛的陌生人。張小姐雖然認得自己夫君,卻像換了個人,兩人原是青梅竹馬的戀人,感情是從小打下的基礎,隨著歲月日漸濃厚,醇香如陳年的酒,卻在新婚的當夜,一切突變,新娘子死活不要嫁給沈二公子了,堅決不允許自己夫君近身,弄得沈二公子一個英武的年輕校尉,肝腸寸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請了姬先生過府給孫小姐診病,但又橫豎看不出身體上有何異樣。
    沈二公子不知道為何突生如此變故,他去迎親的時候,孫小姐還好端端地,倆人偷著還耳鬢廝磨著膩歪了半天,怎么他剛娶回家,相戀多年的愛人就變成了另外一種態度,府上傳言說孫小姐中邪了,只能將她暫時送到道觀里去壓制邪氣。
    中邪……
    呂洞賓忽然笑起來,他呂洞賓什么都信,就是不信邪。
    玉嬌嬌的馬車將呂洞賓送到西市燊哥邸店的大門口,燊哥正忙著做生意收銀子,呂洞賓大喇喇夾著何招娣進去,燊哥眼珠子差點掉地上。
    這還是他頭一回見呂洞賓帶個姑娘回來。
    呂洞賓一手夾著何招娣,一手托著魚缸,快步往內走,從邸店內院穿過,來到異聞社,用腳把門踢開,門上治獸模樣的銅錘剛看清楚人,驚訝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呂洞賓直接進入屋里,把何招娣往榻上一扔,燊哥一溜小跑的跟在他后面,呂洞賓進得屋門,驚覺房間的布置大不相同,中間掛起一道竹簾,此刻竹簾子被挽起,屋子里少有的干凈整潔,就連地面都被洗刷的锃亮。他此時倒也沒怎么在意,跑到那面整墻大小的柜子前一陣亂翻。
    “啊,果然沒有記錯,我有這東西。”呂洞賓從堆滿盒子的柜頂上翻出一個小小的木匣子,上面滿是灰塵,他吹一口氣,木匣蓋上刻著兩個古字——招搖。
    “這是什么?”燊哥都快要被自己的好奇心淹死了,他湊過去一看,頓時眼睛瞪得比銅錘還大。“這不是……”
    “起開,別擋道。”
    呂洞賓走到榻前,打開木匣,里面有一紅一藍兩根編織的鏈子,不像是線編的,年頭看上去頗為古遠,編織的技藝十分復雜,將一顆古拙的石頭編織在里面。紅色鏈子上的石頭為黃棕色,黑黃相間,藍色鏈子上的則為藍黑相間,濃墨重彩的顏色,帶有特殊的紋路。
    “招搖鏈,你竟然有招搖鏈,瘋十八那個古怪婆娘給你的?”燊哥嘖嘖稱奇的伸手去摸,被呂洞賓一巴掌打過去,不忿道:“那個婆娘,竟然舍得把她跟她家貓兒的東西送給你,她摳的連一根頭發絲都不肯給我,竟然給了你招搖鏈!”
    “你這么說十八姨和嘉陵君,當真不怕被她聽到?”呂洞賓斜他一眼。
    燊哥嘴上逞強:“蜀地距離長安千百里之遙,豈是我隨便說句話,就能被那婆娘知曉的。”
    呂洞賓涼涼地道:“十八姨聽不到,嘉陵君可是風神,風會攜帶世間所有的一切,嘉陵君最是在意十八姨,你說你剛才那話,會不會已經被嘉陵君知曉了?”
    “知曉了又怎樣。”燊哥還在逞強。
    “也不會怎樣,大不了就是一股龍卷風卷了你的鋪子,把你收集的那些寶貝,一股腦兒的全給你拋灑出去。”
    十八姨也稱封十八,傳說是能夠化為婦人的虎精,她并不居于長安,更喜歡蜀國的崇山峻嶺。天下山水在于蜀,世間流傳有關十八姨的故事,就來自于蜀國,說嘉陵江側有婦人,年五十已來,自稱十八姨。往往來民家,不飲不食,每教諭於人,但做好事,莫違負神理,若為惡事者,我常令貓兒三五箇巡檢汝云云。因她身邊有只斑斕大虎,所以就被訛傳成了虎精,她家的貓兒便是那頭斑斕大虎,她自然不是什么虎精,她就是一個喜歡教育別人,嚇唬別人的女巫,但那老虎嘉陵君,卻是蜀國山水不折不扣的風神。云從龍,風從虎,十八姨總是騎在嘉陵君的背上呼嘯山林。
    呂洞賓言罷,恰一陣風從屋內穿過,燊哥想到封十八那個癲狂無賴的性子,很慫的閉起嘴巴。
    呂洞賓取了紅色的系在何招娣腕子上,自己則戴了那根藍的。
    燊哥見狀大笑:“你這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強搶回來私定終生?”
    原來,這對招搖鏈原本的主人是十八姨與她的嘉陵君,這鏈子上的一對石頭看似無奇,本是一對水響石,由于十八姨太過于瘋癲隨性,漫山遍野的亂跑,還到處去嚇唬人,嘉陵君根本管不了她,特以自己風神的一股神力注入其中,十八姨親手編織成鏈,跟嘉陵君各戴一個,只要一方召喚,那對被注入了風神神力的水響石便會相互感通,彼此吸引。數年以前,十八姨與嘉陵君鬧了別扭,她好奇長安風物,取下招搖鏈不告而別,害得嘉陵君苦尋,她來到長安依然無法無天,惹的偏偏還是專門管轄妖族的御城守,幸得呂洞賓出手相助,不僅化解危機,還順帶著解除了她跟嘉陵君的誤會。
    臨走的時候,十八姨將招搖鏈送與呂洞賓,讓他有朝一日遇上自己喜歡的姑娘,就將這其中一個鏈子戴在姑娘手腕上,只要他不放人,對方絕對跑不掉。這一對招搖鏈,原是十八姨與嘉陵君的定情之物,二人相伴千載歲月,中間分分合合幾多翻轉,招搖鏈成為兩人之間斷除不去的牽連,直到長安之行后,十八姨知道,世間再也沒有什么能夠令她與嘉陵君分離,故而將鏈子贈與呂洞賓,只是沒想到,呂洞賓竟然將這鏈子用在了何招娣身上。
    燊哥不住探頭朝榻上打量,何招娣一把長發遮面,瞧不清臉,只覺這姑娘嬌小玲瓏,裹在寬大的衣裳里,纖細的腕子露在外面,她安靜的沉睡中倒有些我見猶憐的感覺。
    呂洞賓懶得搭理燊哥,他將自己的腕子跟何招娣的腕子碰了一碰,古拙的石頭發出沉悶的撞擊聲,緊接著,石頭里竟然響起一聲低嘯,不知是何物發出,原本粗糙的石頭,閃過光芒,仿佛霎時間開了光,神秘卻又帶著莫可名狀的威嚴之感。
    片刻之后,兩人手腕上的鏈子突然自行震動起來。
    呂洞賓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對燊哥道:“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定要把這個女的看緊。”
    “我憑什么!”燊哥不樂意,“就這么使喚我,你給我多少錢?”
    呂洞賓鬼鬼地笑了笑,走到放蠃魚的魚缸前,拎起魚來一拋,“露一個給他瞧瞧。”
    燊哥只覺一陣眼花,小小的一尾魚,竟然從嘴里噴出各樣珠寶與首飾,明晃晃的金珠子、翡翠珠子、東海明珠落在桌面上滾了一地。
    “我的乖乖——”燊哥手忙腳亂的撿東西,喜得渾身發抖。“呂洞賓,你這是哪里得來的寶貝?好寶貝,好寶貝,想不到世間竟然還有這樣我燊哥沒見過的好寶貝!”有了這樣的魚,那豈不是等于擁有了一座無限寶藏?
    呂洞賓鄭重道:“我不在的時候,把這個女的看緊,否則后果你自負。”
    這時的燊哥喜笑顏開,忙不迭的答應。“好的好的,有錢什么都好說。”
    呂洞賓解開何招娣穴道,何招娣揉著眼睛醒過來。
    眼前是完全陌生的環境,自己躺在一張床榻上,身邊的所有物品都很簡潔,床榻收拾的非常干凈,還可以聞到一股淡淡地皂角清香,呂洞賓坐在榻旁不遠的桌前,擺弄著手腕上的一串紅色編織手鏈。
    “何招娣。”呂洞賓望著手腕上古拙的石頭,頭也不抬。“在我沒有弄清楚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之前,你要呆在這里,不能離開。”
    “昨晚?昨晚你倆發生了什么?”燊哥外號包打聽,他真的特別喜歡打聽。
    何招娣的脾氣也被激起,怒沖沖道:“你說不能離開就不能離開,腿長在我自己身上!”說著跳下來就往外走。
    呂洞賓也不阻攔,還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何招娣大喇喇走出屋門,穿過院子,剛要開大門,屋內呂洞賓晃晃手上藍色的招搖鏈,道了聲:“何招娣,給我回來。”
    她手上紅色鏈子一陣震動,何招娣嚇了一跳,感覺一股無形的力量頓生,仿佛那屋內有什么巨大的吸力,硬生生將自己吸住,任她如何抗爭都無效,像是平地起了風,推著她不由自主朝屋內而去。
    “這是什么東西?”何招娣舉著手腕,驚慌道,“你給我施了什么妖法?”
    呂洞賓站起來,逼近她,冷冷地道:“只要我不解開你腕上鏈子,這輩子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晃晃自己腕上藍色的那條,“所以,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打著什么主意,在我沒有弄清楚之前,最好乖乖聽話,不過,現在就算你不想聽話也不行了。”
    “你才到底是什么人?打的什么主意!”想到昨日跟蹤他的情景,再看今日今時的情景,何招娣不由得直冒冷汗,本就想從他身上弄些錢財,誰叫這人聞名整個平康坊,夜夜笙歌,一夜萬金的揮霍著。但自己似乎是招惹上了什么麻煩的人物。
    “你連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說是我鄉下妻子,不知我是該夸你膽量過人好,還是說你狗膽包天好。”
    呂洞賓小試一把,效果不錯,終于滿意的放心出去,又吩咐燊哥不要把何招娣當客人看待,這屋子里有什么活,都盡可以使喚她去做。
    何招娣在屋里大呼小叫,燊哥被吵的煩躁,喝令她閉嘴,自己專心打著蠃魚的主意,可試了無數回都無法抱動那類冰類雪的小魚缸,徒手撈魚,蠃魚具有一定的攻擊性,他吃了幾回虧,手上被咬掉一塊肉,才最終喪氣的放棄。呂洞賓走了一會兒,習慣晨起出門鍛煉的張果回來,發現自己收拾的干干凈凈的屋子亂成一團,自己的床榻上還坐著個穿著臟鞋的女人,新換的床褥上有滿是灰土的鞋印子。
    “那是我的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