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遠與季青到達頂樓的時候，面前是一片空地，周圍被擺放著一些原居民廢棄破舊的家具。
還有些被固定在原地的竹竿支架，上面晾著些散發著洗衣粉香味的衣服和床單。
曾饒此時站在露臺的邊緣，面前是一層已經掉漆且破損嚴重的鐵護欄，背對著他們，似乎是在看向遠方。
凌遠與季青慢慢走上前，不遠處的曾饒隨之緩緩地轉過身，嘴角帶著淺淺笑意地望著他們。
經過這么多天的斷聯，曾饒沒有什么很大的變化，頂多可能就是額頭前的碎發長了些，讓人看不清他眼眸中的神色。
凌遠微微蹙眉，環顧了下四周，隨之將目光放到了曾饒的身上。
曾饒首先打破了之間氣氛的凝重，側身看向了處在深秋薄霧中的市中心公寓樓。
“從這個角度和方向看過去，可以正好看到那棟在市中心價值過百萬的電梯房。”
季青聽聞了曾饒的話，順勢沿著曾饒的目光望了過去，卻沒想到處在市中心區域的那片電梯房正好是2022年曾饒所居住的地方。
心中不免一緊，像是對于這種巧合與鋪墊感到沒由來的詫異。
季青如鯁在喉地緩緩開口問：“你，想住進去？”
曾饒似乎沒想到季青竟然猜測到了自己心中所想，隨即驀然一笑，眉眼彎彎地點了點頭。
“我媽之前就跟我說，等我大學畢業，找個穩定的工作，然后買套市中心的電梯房，再和一位與自己相愛的女孩結婚。”
“她……也就放心了。”
曾饒的話說完之后，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像是真的在憧憬那樣美好畫面的存在。
凌遠聽到這里，毫不猶豫地打斷曾饒的幻想，語氣低沉地提醒道。
“曾饒，不管你媽媽的死因到底是因為誰，但至少蔡主任是無辜的，你不該利用他，更不應該……傷害我爸。”
曾饒聽到了凌遠的話，晦暗的雙眸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卻也很快消散，轉而又掛上了微笑。
“看來你知道了我要干的事。”
隨即語氣微頓，深呼了口氣，佯裝為難地繼續開口：“你阻止不了我的，凌遠。”
“有些時候，仇恨如影隨形，就像是……思念之情，永遠無法擺脫與停止，深深刻在心底。”
季青同情曾饒，卻也難以接受他的這套說辭，想起了此刻2022年被確診為精神疾病的凌光平，不由得揚聲反駁道。
“曾饒，就因為你的仇恨，你的不滿，就要因此牽扯到身邊的所有人嗎？”
“那你這么做，和蔡天和有什么區別？不過都是將人推入深淵的殺人犯！”
曾饒看著面前正在指責自己的季青，不免發出了一陣輕笑，似是在嘲笑自己如今內心的荒蕪與破碎，更是嘲笑季青所發表的言論。
“季青，我很感謝你們幫我把蔡天和送到了如今的境地，可你們要知道，他應該受到懲罰，遠遠不止這些。”
“我要做的，也不僅僅是你凌遠口中所說的那些。”
季青聞言后，臉色微凝，認為如今的曾饒應該是無法擺脫心中的仇恨與執念。
“那你要做什么？”
曾饒將上半身隨意靠在后邊破損的鐵欄桿上，像是一點也不懼怕自己可能會隨時墜樓的可能。
語氣中透著漫不經心，“我也不怕你們知道。”
“……總有一天，我會成為物理界的偉人，成為所有人心目中的天才救世主，成為收留蔡天和這種喪家之犬的慈善家。”
曾饒說完之后，緩緩地走到了臉色緊張且凝重的季青面前，而目光移到了季青的口袋處，隨即露出了一抹淺笑。
“你們錄音也沒關系，要知道，完美的犯罪是不會留下任何證據的。”
——————
凌遠與季青從曾饒的住處離開之后，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倒不是因為曾饒無法扭轉心中執念的可怕，而是覺得如果他們重回了2022年，他們是否能夠靠著那份僅有的證據推翻掉他擁有的一切。
曾饒很聰明，季青相信一名聰明的罪犯確實難以留下什么證據。
以至于當曾饒以美好的一面偽裝自己，在2022年的自己居于受害者的位置時，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作為受害者的曾饒是多么的令人可憐，令人無法產生任何懷疑。
此時的季青與凌遠走在回家途中的街道上。
而季青則拿出了手機，屏幕上還亮著剛剛保存下來的那份錄音。
她以為這份錄音將會成為令曾饒瓦解的關鍵性證據，可沒想到的是，曾饒實在是太聰明了。
“凌遠，我們調查了這么久，可我依舊想不明白，為什么凌叔在最后會選擇將一切攬在自己身上？”
“他，這么做的意義到底是什么？”
畢竟最后事情的關鍵還是在于凌光平公開在媒體面前道歉的那段視頻。
凌光平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去沒有選擇在媒體面前進行真相的述說，而是在順著曾饒的方向攬下這一切呢？
凌遠沒有回答，像是同樣被這個問題給困擾住一般，眉間微蹙，薄唇緊抿。
“……或許，只有我們當面問我爸，才會知道事情最終的真相。”
季青對于如今所調查出來的所有結果，并不感到意外，而是有一種事情真相被依依撥開后的恍然。
曾饒深陷的執念，造就了2022年那時候的他所有結局。
他真的住進了高檔的市中心電梯房，真的成為了物理界的愛因斯坦。
只是關于蔡天和在2022年的狀況，他們還不得而知。
季青深呼了口氣，抬眼再次看了眼屬于2017年的被薄霧籠罩的深秋天空，灰蒙蒙的，令人感覺有些壓抑。
像是還未從剛剛與曾饒的那番話中緩過神來。
她同情曾饒，也同樣理解他心中的怨與恨。
蔡天和是蔡氏集團董事長的兒子，他的爸爸就是周旋于上層社會的生意人。
他從人生的開端就已到達旁人一直都無法觸摸到的終點，享受到了旁人一輩子都不會有的特殊待遇。
或許，蔡天和出生的時候自己可能就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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