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館的空調開得很足，跟窗外的世界，仿佛兩個世界，一邊是三十多度的高溫，從窗戶看出去，熱氣蒸騰的馬路，甚至有些因為熱氣而有些扭曲，全然跟這室里的涼爽，全無相干。
陳曉欣對姑媽陳淑芳說：“姑姐，你跟我過來一下吧。”
但在轉身往里走時，陳淑芳對陳曉欣說道：“你這早上要組織員工到樓下，喊口號啊！”
似乎每家餐廳或是便利店、服裝賣場，現在都流行于讓員工這么干。
“不，我們不這么干。”陳曉欣很肯定地拒絕了姑媽的提議，”除非能保證每天利潤不低于五萬塊，否則的話，我們不這么干。”
她太清楚這套東西對于正常員工的PUA和折磨了。
明明可以用幾個文檔就交代清楚的事，非得每天早上來開早會。
甚至有的公司下班之后還要讓大家“義務加班”留下，然后開所謂的晚會來總結一天工作。
更別提每周還要開周會等等，其實事情大多數時候，并沒有那么復雜。
“如果一個企業，跟一頭貪婪的怪物一樣，無止境地吸食員工的時間，就算不討論是不是道德，至少我知道，姑姐，它很影響士氣。”陳曉欣領著姑媽往里走，一邊低聲這么說道，繞過過道，她不忘提醒那服務員，“衣服一定要整潔，袖口折疊起來，抬下巴，放松一點，不用站得太筆挺，對，對，態度疏懶一點，手腳要勤快，你要把范拿起來。”
當陳淑芳跟著陳曉欣走到經理室，推門進去，就看到雙眼通紅的劉宛晴坐在沙發上拭淚。
“家嫂，怎么了？是不是阿軒仔欺負你？姑姐去打瘸他！”陳淑芳看著就上火。
陳曉欣長嘆了一聲：“廢柴雖然是廢柴，但姑姐你也不要睜著眼睛說瞎話好嗎？”
這是一個客觀的事實，當劉宛晴鬧脾氣要回娘家時，陳曉軒還是馬上決定跟著她走的。
所以會讓劉宛晴躲到陳曉欣這邊來哭泣的人，必然不是陳曉軒，盡管他的確沒什么出息。
“你媽又發癲？”陳淑芳皺著眉頭這么問道。
陳曉欣抽了幾張紙巾給劉宛晴，然后把姑媽按到沙發上坐下，她靠在辦公桌望著劉宛晴：“阿嫂，振作點，我可以陪你一起罵那些發型屋的老板，罵足一個下午一點問題都沒有，他們就是垃圾啊，但這沒有什么太大的意義，你要這個嗎？不，這樣解決不了你的問題，在這個下午過后，所有問題，又會席卷而來。”
聽著她有點不留情的話，陳淑芳不停地沖陳曉欣使眼色，她很擔心劉宛晴的情緒：“你先閉嘴！”然后陳淑芳低聲地安慰著劉宛晴，過了十來分鐘，劉宛晴總算控制住情緒。
其實事情的根本，就是劉宛晴的求職時出現了很大的問題。
原本在她退出職場時，劉宛晴做到了大型發型屋的頂級發型師。
有的店稱為總監，也有的直接稱為店長級，總之，就是最為頂尖的。
“他們都說現在沒法請我，為什么呢？”劉宛晴仍然很激動，“我可以接受降薪嘛！”
陳曉欣看著她的激憤，打開冰箱，拿開一罐可樂遞給她：“來點甜的吧，讓自己開心一些。你有身孕，這就是他們的顧慮，他們是垃圾，但你不要想不通，如果你是老板，你也同樣會怕。”
“怕什么嗎？他們就是忌妒我！”劉宛晴也是有點歇斯底里了，“現在看我又得去找工作，就報復我！一群賤人！假模假樣，跟我聊了半天，又是探我口風，打聽家里是不是沒錢了，最后才來跟我說，請不了我，真的是一群綠茶婊！”
陳曉欣搖了搖頭，她知道不是這樣的。
如是劉宛晴能冷靜下來，陳曉欣相信，她也同樣能想明白。
因為劉宛晴已經有兩個多月的身孕了。
盡管目前看起來還沒顯出來，但事實上，發型屋的老板，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
因為一旦請了劉宛晴去上班，那么客人要染發的話，劉宛晴接不接？
常見的染發劑中所含的鉛、對苯二胺等有害成分比較多，會在染發的過程中進入皮膚組織循環到血液中去，是會增加胎兒發育畸形的風險，同時容易導致孕婦出現皮膚過敏、脫發等不良現象。
劉宛晴她雖然自己的頭發不可能去染，但她給顧客染發的話，會不會有沾染到那些染發劑的機率呢？是否會有影響呢？哪怕她戴手套口罩等等，這些東西，誰說得清楚？一旦出了事，發型屋的老板，當然害怕擔責啊！
外面傳來敲門聲，是廚房那邊送點心過來，李姍在看白案的水準，讓她做了幾籠蝦蛟、小籠包、叉燒包出來，也讓服務員拿些過來給陳曉欣試試。
“那怎么辦？”劉宛晴一邊泡著茶，一邊對陳曉欣問道。
陳曉欣咬了一口蝦餃，皮略厚一些，相比于那天李姍出手的，還是有明顯差別，她打開微信，把意見發給了李姍，然后才對劉宛晴說道：“看醫生，聽醫生的意見，如果醫生覺得只要不碰染發劑，問題就不大，那你就跟發型屋事行簽好協議，你不接觸那些有害的物質。如果醫生說不行，我們再想辦法。“
陳淑芳皺起眉頭：“為啥一定要家嫂出去上班？還缺她這一碗飯？她每頓吃那一點，跟喂鳥一樣！在家養胎不好嗎？“
“姑姐，工作，才有尊嚴。“陳曉欣夾了一個燒賣，對陳淑芳問道，”你要沒工作，你敢那么懟我娘？“
陳淑芳一下子就無話可說了。
如果她是依靠兄嫂和丈夫過活，大約，很大可能……不，陳淑芳其實心里是有答案的，那她絕對不敢跟黃櫻那么吵。因為到時候，兄嫂的支持，就是她無比重要的籌碼和支柱。
“姑姐，大嫂私房錢全拿出來，給了我十萬塊，投到餐館里來。“陳曉欣打開轉賬紀錄給姑媽看，‘姑媽，餐館之前情況好時，你也拿了不少，你也希望餐館好，對吧？你要不要也投一點錢呢？”
看著陳淑芳漸漸不太好看的臉色，陳曉欣很無奈地說：“要是你害怕虧損，那你算借給我四十萬，我給你寫借條，按銀行五年定期的利息，來付你利息，連本帶利，五年內還清，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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