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堡宗別鬧 > 第七十九章 無孔不入的錦衣衛
  方瑛返京,白圭入宮,接連兩個消息,讓京畿朝野暗涌流動。

  兵部尚書府。

  于謙早早點卯下班,回府邸坐在書房里,看著窗外的麻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心里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安。

  石亨動亂,太子逼死孫太后,夠果決。

  而且手段高明。

  但沒殺上皇,這很詭異。

  似乎仁厚過頭?

  但誰知道陛下和太子在憋什么壞呢。

  派朱永去湖廣,表面上看,好像可以用朱永去拉攏方瑛,為太子鋪路,但實際上這時候派個太子黨到方瑛身邊,反而適得其反。

  是一步臭棋!

  杭敏到兵部和自己爭權,意料之中。

  陛下要給太子鋪路,就得收回兵權。

  陳循和王文內訌是意料之外,而唐興和杭昱斗得不亦樂乎,也是意料之中。

  唐貴妃地位不如杭皇后。

  但她和李惜兒侍寢多。

  李惜兒因為出身的關系,不可能有名分,唐貴妃卻是大明第一位皇貴妃。

  所以也有資格爭一爭,就算不爭皇后之位,唐貴妃哪怕為了避免從殉,也會慫恿她父親唐興爭權奪利,當唐興有足夠的資本,她就不用從殉。

  于謙不擔心這些。

  他擔心的是皇宮中的那兩位,陛下和太子。

  陛下仁厚,能力嘛……

  不好說,說不好。

  還是不說好。

  但太子著實驚艷了于謙。

  現在陛下要收回兵權,意味著皇權和文官集團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于謙心知肚明,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已經無法交出兵權。

  他愿意,滿朝文臣也不會同意。

  甚至陳循商輅等人也會跳出來和陛下對著干。

  文官集團好不容易拿到兵權,可以長久的保證利益,怎么可能輕易拱手讓出。

  所以于謙很矛盾。

  怎么辦?

  和陛下斗,和太子斗么。

  勝敗另說。

  如此一來,朝局不穩,國家和黎民之不幸。

  可局勢如此,半點不由人,尤其方瑛返京讓投機勢力看到了機會,比如沈煜之流,這些老鼠只在乎利益,如果方瑛能夠干成大事,拿到兵權,他們這些附庸者將雞犬得道。

  而方瑛想拿到兵權,只有兩個選擇。

  一是配合陛下搞垮文官集團。

  于謙當然不愿意看見這種局面,治國本來就該是文臣的事情,萬一陛下拿到兵權后窮兵黷武,再出一個土木堡怎么辦。

  兵權,不應該和皇權合二為一。

  何況文臣沒了兵權,在朝堂上又還剩下多少話語權?

  方瑛的第二個選擇,擁護上皇!

  只有這樣,武將勛貴集團才能重新拿到兵權。

  所以在沈煜這些投機勢力、利益派的慫恿下,只怕方瑛會成為第二個石亨。

  于謙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繼續不聞不問?

  在錦衣衛當值的女婿朱驥歸來,從石板路上走到窗前,行禮,“小婿見過岳丈大人。”

  于謙嗯了聲,“進來罷。”

  恰好仆人端茶過來,朱驥接過,示意仆人退下,走入書房,將茶盞放在于謙手邊,退了兩步,坐下,“岳丈大人憂心國事?”

  于謙嘆了口氣,“我大明折騰不起了啊。”

  朱驥道:“其實癥結在一點。”

  于謙眉毛一挑,“說說看。”

  朱驥緩緩道:“南宮!”

  所有的不穩定,都是因為南宮里那位上皇還活著,這才給了有心者可趁之機,如果當初趁著石亨動亂殺了上皇,現在就只剩下皇權和文官勢力之間對兵權的爭奪。

  可上皇活著,投機集團和守舊文官勢力也要摻和進來。

  局勢更復雜。

  于謙無奈的笑著搖頭。

  他也知道。

  朱驥似乎有備而來,繼續道:“恕小婿直言,岳丈大人,咱家現在已經命懸一線,稍有不慎,大概就是個抄家流放的結局。”

  于謙訝然,“何以見得?”

  朱驥嘆道:“石亨動亂,岳丈大人作壁上觀,陛下和太子殿下不是瞎子,之所以遲遲不問罪,是因為兵權在兵部,可若是一旦沒了兵權,太子殿下會不會秋后算總賬?”

  肯定會的!

  于謙若有所思,“依你之見?”

  朱驥斬釘截鐵,“兵部的兵權不能交,在這件事上,滿朝文臣都會支持你,另外,如果迫不得已,那就只能……”

  后面的話不能說。

  于謙臉色大變,叱道:“慎言!”

  女婿沒說的話他明白。

  如果真的斗不過皇權,不得不交兵權,那就破罐子破摔,和那群武將一起,推翻朱祁鈺,擁護上皇復辟,如此一來,可渡過危機,且他于謙將繼續是天子重臣,是文臣泰斗。

  心中有些奇怪,盯著朱驥,“誰給你說了什么?”

  朱驥搖頭:“小婿的愚見。”

  于謙揮手,“此事休要再提,你這是置我與不忠之境。”

  朱驥默然無語。

  “下去罷。”

  等女婿離開,于謙忽然有些頹然,坐得筆直的背彎了下來。

  連女婿都這么說了……

  難道真的沒有選擇。

  樹欲靜而風不止,我只是想好好輔佐陛下重現我大明輝煌而已,這么難嗎?

  至于陛下是老朱家的誰……

  不重要啊。

  朱驥走出于謙的院子,回首看了一眼,喟嘆了口氣。

  難啊。

  但再難也得試試。

  陳汝言說得沒錯,如果接下來的風波里,岳父大人依然選擇作壁上觀,那么不論是天子勝出,還是武將勛貴勝出,又或者是投機勢力勝出,于家都免不了一個滿門流放的結局。

  朱驥已經感受到了,石亨動亂前,他在錦衣衛中,別說南鎮撫司鎮撫使梁猛,哪怕是錦衣衛指揮使盧忠,看見他這個千戶也禮遇有加。

  但如今別說盧忠,連南鎮撫司的百戶看見他都要繞道而走。

  怕沾上關系。

  其實朱驥倒是無所謂。

  一死而已。

  可兒子朱宸還小,難道要死在邊疆孤寒中么。

  而且朱驥旁觀者清。

  太子狠辣。

  石亨動亂中,岳父坐壁上觀,已然是不忠了,等太子根基牢固,不管有沒有兵權這個不可調和的矛盾,岳父都難以善終。

  可惜……

  岳父還在自欺欺人。

  也不想想,太子連孫太后都敢逼殺,會不敢動你于少保?

  所以說到底,擺在岳父面前的路只有兩條。

  要么全家陪他送死。

  要么他送朱祁鈺兩父子去死。

  沒有第三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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