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北朝帝業 > 0584 考績最優
  李泰先在家休息了兩天,然后才又返回臺府參見大行臺、順便將他在鎮這一年多時間以來的公事稟奏一番。

  當然,在此之前隨其歸國的州府佐員們也已經將基本的州務概括向臺府有司進行了一番匯報,再加上梁睿這種跟隨在李泰身邊的小耳目也會將一些事情先向大行臺稟告,讓大行臺已經對荊州的現狀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年尾時分,正是臺府最繁忙的時刻。加上今年軍政職權都進行了一番深刻的更改,更多的事權決策都攬入臺府。所以前來臺府等待召見、奏告事宜的內外官員也非常多,在直堂外排出一支長長的隊伍,看著就讓人感覺頭疼。

  李泰從很早開始來臺府奏事的時候就不需要在這里排隊了,哪怕一時間大行臺來不及召見,也會被安排到側堂起居室內閑坐等候。

  所以說在一個權力生態圈子里,所有人都會想方設法的往上爬,而每一個級別便對應著每一個級別的特權。一間用作臨時休息的客舍當然算不了什么,可如果這間客舍是在臺府中又或者皇宮內,那么很多人終其一生都難邁入其中。

  其實如今的李泰仍然身兼一個行臺尚書的職銜,理論上來說在臺府中還應該擁有一個自己的辦公直堂。不過隨著臺府人事聚斂越多,臺府的堂舍建筑也漸不敷用。

  上一次華州城整體的擴建還是在大統十年到十一年之間,那時候宇文泰聽從李泰的建議,以禁毀關中劉師佛為借口大肆抄沒寺廟資產從而大發了一筆橫財,旋即便投入到城防和軍隊建設中去。

  如今已經是大統十四年年尾,華州臺府在寬敞了沒幾年時間后又變得擁擠起來,諸軍擴建、增強臺府宿衛再加上各軍府占用了一定面積,臺府諸曹人事增加。

  當然還有大行臺這幾年卯足了勁的生兒育女,凡所為其產下兒女的妻妾們,總是需要一定獨立私密的居住空間加以安置。而且還有新納的姬妾,諸如李泰從晉陽帶回的小爾朱氏,因其身份不俗,宇文泰還著員專造庭院加以安置。

  如此七折八扣下來,使得臺府更顯擁擠雜亂。但因建筑規模本來就已經非常龐大,于此基礎上再想動工增擴,還要考慮之前的各種職能和布局,那所需要的投入自然也就大增。

  去年霸府因侯景叛投加上王思政的擅自行動,不得已進行了一系列的軍事行動,所需要的軍資還是李泰主持售賣各種官府產業才湊出來的。之后河陽之戰大敗虧輸,吃了的全都吐出來,臺府自然也沒有閑錢余糧去搞什么土木營建。

  李泰在側堂等候了約莫有小半個時辰,期間有趙肅、王子直等臺府舊屬入此來打聲招呼,但也來不及久留,稍作致意后便告辭離開,然后他便也被召入了直堂中。

  李泰剛剛行入堂中,宇文泰便先在席中鼓掌笑語道:“伯山今年考績最優,諸多關中老吏自愧不如,眾臺府同僚們近日聞此也都深感與有榮焉!唉,若非憐你勞累競年,我真想讓伯山你在府中將諸吏術盡傳府員啊!”

  李泰聽到這話后便作拜并笑語道:“臣所恃者便在于主上專寵信任,使臣得以放手施為,凡所有益于治,皆申極其利。主上恩德厚致于臣,臣則因之撒布群眾,荊州士民無不感恩戴德,自然興治。”

  宇文泰聞言后便也大笑起來,抬手示意李泰免禮入座,旋即便又嘆息道:“伯山你言似輕松,但我確知彼鄉得治屬實艱難。往者所任豈無能者?但彼邊州物情刁悍、民輕去就,施治若輕則奸猾滋生,施治若重則叛我趨敵,所以多年來不敢用深,唯是草草將就,羈縻存撫而已。

  伯山你在州明正律令、編戶開荒,使得彼境戶數殷實、民情晏然,此功之著,不遜開邊啊!去年秋里入州,如今已經頗有功績可陳,足見得治與否不在于地、而在于人!當世不乏虛名枉著、好大喜功之人,不肯踏實用功,卻以歷險為能,傷己累人,又為哪般!”

  李泰聽到這明顯話里有話,視線便在堂內一轉,卻沒有發現薩保兄,不由得稍感可惜,這家伙應該好好聽聽這段話。雖然虛名枉著明顯不是說的他,但其他的用詞卻都是量身打造。

  狠狠吐槽了一番王思政后,宇文泰便又著重詢問了幾個問題,主要還是沔北地區的民生相關,諸如這些增加的籍戶都從何處來,今年開墾出來的這些荒地明年能夠達到怎樣的收成,以及明年還能不能保持如今年這般的人地增量趨勢等等。

  李泰對于這些問題也都逐一作答,當然是免不了對沔北周邊的情勢進行一個范圍更廣闊的講述,畢竟南陽盆地處于四戰之地,州內政治走向如何極大程度上取決于周邊的形勢如何。

  宇文泰對此也聽得很認真,尤其當聽到李泰言及侯景亂軍渡江一事給江漢地區造成的影響之后,他便忍不住又發問道:“侯景真的已經渡江?聽說他敗逃南去,所部殘眾只有數百,竟然能夠突破梁國大江封鎖?

  即便是趁江防有漏,潛渡江南,能造成的危患恐怕也不會太大吧?北面多有寄食南國之人,蕭家老公若連此區區殘部都不能克定,又怎么有膽量招納許多北面豪杰?”

  聽到宇文泰這連番問話,八卦之情溢于言表,李泰也是不免一樂。

  隨著王思政被東魏大軍圍困于潁川,而在此之前河洛周邊的據點和勢力便先遭到了東魏的進攻掃蕩,因此西魏方面能夠得到南面情報的渠道也非常有限,唯有沔北方面可得,獲取情報的滯后性自是非常嚴重。

  從宇文泰的問話中可知其人起碼是到眼下位置,仍然未將侯景渡江當作一個值得重視的戰略機會。

  畢竟自從六鎮兵變以來,北方各種力量便全都陷入了彼此爭斗中、內耗嚴重,更直接分裂為東西兩個政權,反觀南朝則長期處于穩定狀態,蕭菩薩大有越老越靈之勢,多有北方豪強軍頭和宗室們前往投附。

  所以東西兩方對于南梁國力都是高看一眼,東魏在寒山堰戰勝之后對于南梁也未敢小覷,更是在第一時間便展開了和談。

  故而眼下宇文泰對此事所顯露出來的好奇和關注,更多的還是想知道南梁究竟已經外強中干到了哪一步。

  李泰自然不能說南梁各路援軍、幾十萬人馬圍觀侯景攻打臺城好幾個月,侯景一方面耍猴一樣把南梁君臣玩弄于股掌之間,一方面跟野豬撞柵欄一樣總是不得其門而入,到最后終于在這一場盛大的比爛比賽中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當然他就算說了,宇文泰也得同時喝了秦淮河的水,才會相信世上居然會有這樣滑稽可笑、全無邏輯道理可言的事情發生!君臣父子、忠義倫情,在這一場臺城攻防戰中可謂是被踐踏的干干凈凈、蕩然無存。

  “以臣所觀見,蕭氏諸藩彼此矛盾深重,可謂勢同水火。侯景未發之際,其荊、雍二府已經多有爭執。彼雍州刺史蕭詧貴為皇孫,藩臨舊邸竟然不能統攝群眾,尚需仰仗臣來用兵助其誅除府內強宗,可見上下失序。”

  李泰先舉了一個地方上的例子,然后又繼續說道:“其邊鎮尚且如此,其余藩衛之敗壞亦可想而知。此諸流毒地方已經是令方鎮不安,若是驟聚于一處,豈能彼此相安?

  況且侯景于淮南所聚勢力并不謂小,今者趁巧渡江,恐怕是天欲罰之、假景之手。淮北一敗,梁國中軍無存,一旦諸方人馬畢集其都畿之內,必有大禍增生!以臣所見,宜需人馬重設于荊鎮,以待南梁生變、江漢不安,屆時自可就近取之。”

  李泰雖知后事如何,但卻也難憑此取信于人,只能將此作為自己的猜測來進行參考。他在荊州雖然多置部曲人馬,但真正核心也只是幾千眾而已,真要進行大規模的進取,仍然需要仰仗關中調取兵力。

  更何況西魏去年才剛剛發生了王思政這種邊將冒進的舉動,宇文泰今年帶著太子巡邊也正有威懾眾邊鎮將士以消除不利影響的意思。

  李泰如果再搞先斬后奏、貿然出兵,別管會取得怎樣的成果,單單這頂風作案的精神,要不集結群眾把他吊起來示眾,這隊伍真就沒法帶了,趁早散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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