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北朝帝業 > 0472 舉授先鋒
  王思政這個人,但凡對后三國歷史有所了解、哪怕只是稍感興趣,都應該不會陌生。

  因為其人其事的確是非常彪悍,后三國第一塔防大師,高歡快樂城的建造者。尤其在鎮兵占據北方絕對主流的情況下,王思政的存在更是一股清流。

  王思政出身太原王氏,早年便曾經跟隨北海王元顥進入關中平叛,歸朝后又被時為平陽王的孝武帝元修招為門下,后來孝武帝與高歡交惡而西出,王思政便又跟隨同返關中。

  王思政引兵奔赴河南,對西魏而言絕對是一個重磅消息。臺府內外對此歡欣者有之,惱怒者有之,但無論各自情緒是喜是怒,普遍都帶著一股驚詫。

  因為這是一次先斬后奏、沒有經過臺府商討決定并加以授權的軍事行動,其所有理據只在于侯景割獻四城以及時不我待、爭搶戰機的觀點上。

  至于侯景是不是真心割獻、東魏對此的反應,尤其是這四城能否長期據有、對西魏又有什么戰略和戰術的價值以及國中情勢支不支持這一場軍事行動,統統都沒有一個整體的考量。

  有的時候,莽撞的行為可以帶來一個美好的結果,這樣的舉動還可被稱為神來之筆。

  至于王思政這一行為稱不稱得上神來之筆,眼下仍待時間的考驗,但對當下所帶來的影響,則是逼迫華州霸府放棄之前那種觀望的態度和戰術選擇的權力。

  除非宇文泰當下便壯士斷腕的放棄掉王思政和荊州那萬余步騎,仍然立足于霸府即定的立場去籌謀計劃,否則憑今霸府所掌握的力量,是遠不足以開辟兩個戰場的。

  李泰自然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變數發生,所以之前對于宇文家叔侄們針對河陽、乃至于鄴城的構想都不怎么感冒,因為只要王思政入場,那么河南這亂局是泥潭也好、是金山也罷,西魏都難以側身事外,也沒有多余的力量去設想和執行其他的路線。

  對于王思政其人,李泰個人感情上是非常欽佩的,但是具體到出兵河南這件事情,他卻覺得王思政是有一點不夠理智且意味不明。尤其是如今他也成為時局中比較重要的一員,便越發覺得此舉有失莽撞。

  當然這也跟王思政在西魏比較特殊的地位和處境有關,他是跟隨孝武入關的洛陽朝廷代表人物之一,而且曾經還是孝武帝潛邸門生,所以在孝武帝被弒殺之后每不自安,繼而便發生了以樗蒲為誓以表忠心的一幕。

  這一故事第一表明了王思政賭技高超、堪稱賭神,第二則就是他當時的處境的確是已經危險到不這么賭一把估計都沒有以后的程度。

  畢竟再怎么渴望進步、對老大再怎么忠誠,也不能拿副骰子在手、擲不出豹子我就自殺,這絕不是什么常態的上下關系的表現。

  甚至王思政這番表演的觀眾不只是宇文泰,更是那些北鎮將領們。這些家伙或是不忿王思政身具高位,哪天喝大了一拍腦門想起來咱這還有一個孝武余孽,我得替大行臺斬草除根!

  這一次賭博,讓身處群狼環伺的王思政處境有所改善,但若說就此被宇文泰納作心腹那也談不上。真正讓王思政得以安身立命的,還是那出眾的軍事才能。

  跟隨孝武西遷的洛陽人物不乏,但能夠一直活躍在與東魏對抗第一線且軍功卓著的,卻只有王思政一人。宇文泰即便不能心腹委之,但也還沒闊氣到閑置這樣一個大才而不用,更不能忽略王思政其人于內于外的聲望。

  如果要作類比,王思政跟東魏的慕容紹宗倒是略有類似,都是上一代首領的心腹,又憑著自身的才能、聲望與人脈積累而立足于新一代的霸朝。

  關于王思政此番兵進河南,拋開一些似有似無的政治意圖不談,從王思政的個人情感立場而言,李泰倒是覺得可能在王思政看來,霸府對他凡所

  任用都未盡其才,從來都沒有給過他一個可以盡情發揮出自己所有才能的崗位和機會。

  我還沒用力,敵人便先不行了。既然霸府出于種種考慮、不肯給予我這樣一個機會,那當然要自己去爭取。如今一個絕佳的機會可以讓我綜合性的展現自己,那還等什么?

  但無論真實的原因是什么,事情演變成這個樣子,總得需要積極去面對。

  在霸府最新一次的軍事會議上,中外諸軍重要督將們齊聚一堂,而端坐于廳堂最上方的大行臺宇文泰神情端莊肅穆,瞧不出什么明顯的喜怒之色。

  今天的這一場會議,不再是討論霸府該不該出兵河南,而是出兵的規模、統軍的將領與行軍的路線以及需要達成的目標。

  無論如何,王思政這一次出兵總算是打破了一個僵局,讓霸府最高決策程序向前推進了一大步,唯一有點不爽的,就是這種進步是被動的。

  但若說宇文泰對河南之地完全沒有垂涎,那當然也是不對的。

  之前之所以表現遲疑,多少是有一種「這是我能擁有的?」之類念頭,以及相比較而言河陽一線的戰術構想對西魏價值更大,但也不至于已經擺在嘴邊的肥肉都不肯吃。

  幾個議題中,首先確定的便是今次軍事行動的最高統帥,沒有爭議的李弼以高票當選。

  李弼晉升太尉以來便一直主持霸府軍隊建設工作,在如今中外軍中享有著極高的威望,而且本身的軍事素養也是首屈一指。此番奔赴河南本就局勢復雜,很有可能會遭遇艱難辛苦的戰斗,對主將個人能力與威望的要求自是極高。

  至于擔任副將來輔左李弼的,則就是大行臺直接提出來的趙貴。趙貴此人行伍經驗豐富而且資歷深厚,當然最重要的是深得大行臺信任,而且如今還擔任御史中尉,隨軍監督行令營法。

  李弼、趙貴兩名主將統率霸府中軍人馬奔赴潁川,配合先行一步的王思政荊州軍行事。至于侯景之前所許諾的六州之地,宇文泰也并未忽略,又著令若干惠、梁椿等諸將隨中軍而出,沿途分據鎮守侯景所獻降州郡。

  與此同時,再以于謹率領一部人馬奔赴潼關,以確保河南戰事即便不利,也不會順勢波及連累到關西的局勢不安。

  在前后以及諸路人馬統帥安排妥當后,接下來便是對中軍人馬督將選擇了。

  這方面自然是要聽一聽兩位中軍統帥的意見,畢竟大軍一旦出動,兩名主將便是軍中最高統帥,當然是要挑選能夠充分貫徹他們意圖、配合默契的部將。

  來到這個話題后,不待其他人開口,趙貴便率先起身發言道:「西河公李大都督,乃國中智勇兼具之少壯,且在去年還曾出剿賊巢晉陽,戰功赫赫,威震敵邦。如今大軍奔赴河南,必與東賊師眾交戰頻頻,李大都督精勇頑強,實乃先鋒大將當然之選,賊與交陣、未戰先怯……」

  趙貴一邊高聲發表著自己的意見,一邊向李泰遞來滿是欣賞的眼神,一副舉賢不避仇的寬厚模樣。

  隨著趙貴發聲,陸續也有其他將領點頭附和李泰的確適合擔任大軍先鋒。

  聽到諸將對他的贊揚聲,李泰也感受到他今在國中倍受推崇的地位待遇,如果沒他領頭,大家都不敢去跟東魏作戰,這可真是他媽的!有好事你們咋不想著老子?

  【鑒于大環境如此,

  宇文泰聽完諸將發聲,便微笑著望向李泰道:「未意少年小子如此受人欣賞,群眾爭相退避,樂將先功相贈。師之先鋒,乃是國之銳失,須得一往無前、為三軍壯膽,雖戎馬老將不敢自負必勝,李侍中自覺能否擔當?自度不能亦非罪過,切記不要一時意氣而泄我軍心士氣!」

  「臣仰承上恩久矣,常欲剖肝瀝膽勇為奉獻,幸在今日諸君賞識、舉臣為師之先鋒,榮寵至斯、豈敢推辭。唯請主上賜符授節,此行不功不歸,敬請主上安待前師凱旋!」

  李泰自知擔任前鋒是要承受更多風險,但話都講到這一步,哪還有推辭的余地,更何況沒有風險哪有回報,他今所擁有的勢位資業也都不是充話費送的,面對這一新的任命和挑戰,心中自是有些激動,頗有躍躍欲試之意,忙不迭起身表態道。

  「好、好,有此英壯,何愁不功!就以伯山為師之先鋒,為我直取河南、痛擊賊寇!」

  宇文泰聽到這一回答,便也笑語喝彩、不吝夸獎。

  其余將領們見到這一幕,也都紛紛請戰起來,一時間堂中氛圍也是熱烈振奮,讓人動容。

  就在這種熱鬧的氣氛之下,此番出征河南的人事班底也基本上組建完成。

  李泰能在宿將如林的霸府當中獲得一個先鋒的重要職任,當然也跟他不久前的晉陽之功有不小的關系,大家在羨慕之余,估計也想看一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有料,還是運氣好湊巧趕上一回。

  不過李泰對此也不甚在意,有料的人再加上運氣好,那能趕上可不止一回。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他甚至連趙貴懷著什么樣的意圖來舉薦他都不怎么在意,心里已經在期待著接下來跟侯景這個混世魔王的見面會是怎樣一個情形。

  不會在這一場戰前會議結束之后,他還是在第一時間找上若干惠,沉聲問道:「使君真的不愿退出此番出兵?」

  若干惠抬手撓了撓臉側粗硬的髯須,旋即便嘆息道:「舊自武川一路南來,所目生死良多,也不敢說不懼一死。但我也明白,生死有命,恐怕不會因人意而有偏轉。

  舊者不乏比我還要更加英勇健壯的同伴,結果卻夭折于事,沒能等到功成名顯那一天。同這些人相比,我已經算是無憾了,但若因為憂怯意外而不敢就事,即便是偷生長年又有何益?

  伯山你也不必再勸我,此行無事當然最好,若果然遭遇不測,達摩有你看顧,我不必為他擔憂。天若不肯假年,與其遁于事外,我更愿意死于事中!」

  為了勸阻若干惠外出,讓他留在華州,李泰都不惜用上了方士玄說、告訴他流年不利,但聽到若干惠對此仍然不為所動,他也不由得暗嘆一聲。

  老實說,他也不能確定若干惠留在華州會不會避免疾病爆發于身,但聽到若干惠如此樂天知命的豁達態度,他心生欽佩之余,便又說道:「我這杞人憂天、憂戚于懷的丑態,讓使君見笑了。

  歸義關西以來,使君對我諸多關照、恩若親長,我是深有所感、絕不敢忘,達摩便是我至親手足!如今各自在事,不暇細言,唯望來日相會此間,各夸功勛,使君請珍重!」

  講到這里,他便向若干惠深作一揖,而若干惠見狀后也無作躲閃,生受下來而后又笑語道:「當年所收留的失勢少年,如今卻能夠馳騁于諸軍之前,我這識人鑒人的眼光著實不差。

  若非戶中女子著實年齒不配,怎么會由得你丈人奪此良緣并夸耀人前?故事不再多說,你此番行進務必謹記先全己而后謀功。前者奇襲晉陽,事態終究不同今日,賊中宿將多狡黠兇惡,當道相逢,一定要多望多……」

  若干惠拉著李泰的胳膊,一邊往臺府外行去,一邊認真的叮囑他同東魏人馬遭遇交戰時需要注意到的事情,那嚴肅認真的神情以及言語中所蘊含的關懷也讓李泰感懷不已。

  就這樣離開臺府,行至城門外,彼此才拱手作別,各自上馬奔赴所轄軍府,籌備出兵事宜。

  當李泰回到后軍軍府的時候,府內眾督將們也都紛紛返回,只看他們各自或緊張凝重或興

  奮不已的神情,可知也是對接下來的事情都有所耳聞。

  李泰入堂坐定,垂眼望著眾人,滿臉自信與自豪的神情說道:「今日臺府論事,承蒙大行臺賞識而將先功授我,諸位敢不敢隨我奔赴敵境、奪功而還?」

  「末將等愿從大都督殺敵建功,夸武凱旋!」

  此間眾將除了寥寥幾員,剩下的大多數都是李泰門生故員,聞聽此言后紛紛叉手高呼以應,一時間聲震直堂,讓人熱血澎湃。

  就連侯植等本非李泰舊部者,也都受此感染,各自發聲相應,對接下來的行軍作戰充滿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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