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空的方亮，在焦慮中等待被夜襲的德川本陣剛剛放松就聽到了這么一個消息，對于在本陣的所有將領來說都是一道晴天霹靂。
德川秀忠直接帶頭奔向幕府外面，他必須要親眼見證下面人傳來的話所言非虛。
但是現實狠狠打破了他的幻想，目之所及之處，沿著朝比奈川兩岸豐春軍已經列陣完畢。敵人似乎是在做戰前最后的準備，游騎穿插在各個隊列之中傳遞著軍令，另外有各自的大隊長、營將穿梭再各陣之間，最后檢查著裝備。
此刻的朝比奈川豐春軍本陣內，秀家正正襟危坐的看向西方的山頭，盡管距離很遠但是依舊可以隱約看到陣中的騷動。
端著一碗驅寒的姜湯，秀家望向山頭呢喃道：“來吧，秀忠。牌局已經為你設好，就看你怎么打了”
一杯姜茶下肚，秀家的身子頓時暖和了起來，起身甩了幾下手臂舒展了僵化的身體。此刻整個豐春本陣之內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等著秀家下達命令。
秀家在舒展了片刻之后重新坐回位置上，他的臉上寫滿了自信。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沒有過多的鼓舞士氣的話，冷靜的下達了軍令“進攻開始！”
“吼~！”作為回應是本陣內侍從們的齊聲怒吼，這聲怒吼像聲浪一樣由近及遠傳遍整個豐春軍陣。
之后一名手持紅色大旗的持旗眾在本陣前方，向西側方向拼命的揮舞著紅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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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青山八幡宮內的德川秀忠內心已經有了悔意，后悔當初沒有聽榊原康政緩慢向西進軍的建議。
但是現在的他還有一個疑問，那就是眼前的豐春軍團究竟是怎么過來的呢？
“那是.劍片喰旗嗎？好像還有一面‘仁’字旗？”青山上眼尖的武士看出了對面朝比奈川后豐春本陣的異樣，但因為距離太遠并不敢確信。
但是他的這番看法依舊引起了其他人的矚目，眾人紛紛仔細眺向遠方，確認了確實是劍片喰旗和“仁”字馬印。
“這是右府親臨嗎？他是來到我們背后而不被我們察覺的！”
能參與青山本陣的武士都不是低級武士，或多或少是德川家的重臣，他們自然明白這兩面旗幟意味著什么。
榊原康政自然也急啊，但是好在他很快穩定了自己的情緒，在又一次仔細端詳了對面的局勢之后開口對德川秀忠說道“少主當速做決斷，究竟是戰是退！”
聽到主心骨發言，德川秀忠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主動向其詢問道：“戰又怎么戰？退又怎么退？”
“右府既然已經列陣于東，自然不會輕易放我們離去。但是豐春軍不同于其他大名的軍勢，他們以番為一陣，少則前四五百人，多則千七八百人。
我剛剛大致數了一下對面的列陣，只有大概十幾陣，這就說明敵人的兵力最多只有2萬余人，而我方兵力占優。
且豐春軍兵力數量與我們之前得到的情報相差不大，想來西行掛川的應該是安房宇喜多家的一直別動隊吧。因為兵力不足的原因這才裹挾百姓行進。
少主若是決心要戰，當趁著后方那只別動隊未至的時候與右府決戰，勝則天下大安，殿下名垂青史。
少主若是沒有信心可勝，那就只有退了。
但是右府軍勢已列陣于東，想要輕易全身而還肯定是不可能了。需要有人留下來斷后，殿下則帶領其余之兵退往浜松繼續堅守。”
德川秀忠聽了榊原康政的建議，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唾沫，眼神在諸將身上掃視。所有人都明白，若是秀忠選了第二條建議，那么留下來斷后的人必然是九死一生。
“殿下當早做決斷，右府現在還沒下令出擊必然有其原因。晚了恐怕連退都退不了了！殿下若是糾結有誰殿軍，不如就讓在下承擔此任吧。”
最后還是榊原康政主動請纓擔任殿軍，他是提議的人，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兇險。但是為了德川秀忠可以逃回去，他必須要出來頂著。
但是德川秀忠不這么想啊，榊原康政不比其他的家臣，他可是德川家老，重臣之中的重臣。若是其他家臣出來請纓殿后，他二話不說就會答應，但是現在榊原康政請纓殿后，他卻有些猶豫不決。
正在德川秀忠猶豫的時候，對面的軍陣內傳來了怒吼聲將他重新拉回現實，不多時外面有響起了海螺號聲。
只見沿著朝比奈川沿岸列陣的豐春軍團各陣以540人的營為單位，在各自營將的帶領下渡過朝比奈川，依托葉梨川兩岸向西面的德川軍穩步行進。
“不好，右府進攻了！”榊原康政看到山腳下這番情況，不再給德川秀忠思考的時候“如今若是再想留下殿軍撤走，殿軍恐怕會士氣低落一觸即潰。少主當穩坐本陣，至于右府就交給在下去對付吧！”
眼下也是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德川秀忠只能將軍權徹底交給榊原康政。
榊原康政畢竟是德川重臣之一，德川家康的左膀右臂，他很快就作出了布置，調整了軍隊中的調度。
他將整個部隊一分為三，留下3000人交由給牧野長康，讓其繼續帶人監視田中城內的動向；留下2000人交給保科正光，人他帶著人會和本陣直屬的1200人護衛在本陣，一旦發現局勢不利立刻帶德川秀忠離開。
至于他自己則帶著剩下的24000人主動迎敵，因為秀家主力在葉梨川兩岸都有布陣的原因，他由將部隊一分為二，托葉梨川北交給本多康重帶領，分別派給其5000人，至于他自己則在南岸指揮1.9萬人作戰。
作戰會議草草的收尾了，榊原康政甚至來不及作出具體的細化，只能粗略的根據部隊之前扎營列陣的位置劃分歸屬，力求最快抵達位置抵擋秀家的攻勢。
為了成功阻擊秀家的攻勢，德川秀忠不得不將本陣1000人調出去了800人，由松平家廣帶著旗本大將大島康重等人去抵擋賴在葉梨川北來犯的豐春軍團真田信繁所部和茨城備，為榊原康政兵力作出變動爭取時間。
這些人可都是德川家的常備旗本，戰斗力自然是不是那些家臣征召兵可比的。但是他們對面的茨城備是以相模備為根基組建而來的常備，真田信繁直接指揮的上野備更是秀家軍隊中唯一一只超編常備，額外擁有600騎的流鏑馬隊。
你大島康重是精銳？我豐春軍也不是魚腩啊，一場激烈的大戰，針尖對麥芒的廝殺就此展開。
“砰砰砰~！”伴隨著鐵炮的齊射，缺乏最主要的防護手段的德川旗本，只能躲在為數不多的木楯之后瑟瑟發抖，而在鐵炮裝填的間隙，最先與德川軍接觸的上野備軍士便將手中的箭矢向德川旗本這里傾瀉而來。
所謂旗本，只不過是一些職業士兵罷了，隊伍中的大部分人依舊是身著陣笠的足輕而非武士。
當然，在某些富裕的大名這里，這些足輕相比較那些征召的、甲胄自備的足輕，他們身上的胴丸和具足要相對好上很多。
德川家獲得天下之后，為了提高德川家的統治力，將這部分足輕提拔為侍階級。當然不一定都是武士的身份，有一部分依舊游離在武士之外，但是相比較早前的平民足輕身份卻是高了許多。
能都被德川秀忠帶在身邊的旗本眾自然不是俗品，最起碼足輕頭上的陣笠不再是簡單的竹制或者藤制，往往會在外面包上一層鐵皮。
這就是這種足輕應對監視最主要的防御手段了，遇到對面射箭的時候把頭一低，剩下的交給老天爺來裁決。
在豐春軍這邊，真田信繁從對面軍隊的具足上，第一眼就看出了對面的不同尋常，他心知對面這只必然是一只精銳，所以在戰斗的時候尤為的謹慎。
真田信繁很清楚，眼前的這只部隊不過是開胃菜罷了。德川軍將他們擺到最前面不過是想要拖延軍隊調度的時間。
但是真田信繁又不愿意在這里和他們死磕，畢竟后面還有很多戰斗要打，沒必要一開始就在一塊石頭上把牙齒磕崩。
當然剛剛從后面來到他身旁的茨城備備隊長馬場職家并不是這么想的，他是標準的吉備武士，又有著秀家舅舅的身份，但是在豐春家內知行并不是很多。
眼下自己的兒子馬場實職有已經不再秀家左右擔任近侍了，他們馬場家與秀家的關系已經疏遠了，他迫切的希望用軍功為自己爭來一個未來。
“小心左馬頭，對面的軍陣一看就是精銳，想來應該是德川少將的本陣近衛旗本。這些人不會一直頂在最前面的，不如稍緩攻勢以逸待勞吧。”
面對真田信繁的勸說，馬場職家不以為意。對于眼前這一個與自己兒子同樣秀家近側出身的常備大將，馬場職家多少有些看不起。
他始終認為真田信繁是踩了狗屎運，憑借廄橋的軍功才成為大名的。他們馬場家兢兢業業服侍宇喜多家二代家主，如今才不過混了一個8000石大身旗本的身份，你一個毛頭小子憑什么來指揮我一個打了一輩子仗的老人？
馬場職家沒有理會真田信繁的勸說，反而對他說道“既然這樣，就請左衛門佐大人為我掠陣吧。哼~精銳？老子打的就是精銳！”
說著再也不管身后的真田信繁怎么勸說，甩開馬匹來到自己的軍陣身邊對著下屬下令道“第一營擔任主攻，第二營從旁協助，第三營掠陣，全軍進攻德川軍。斬將奪旗者皆有厚賞！”
隨著他的命令下來，茨城備在“吼~！”的回應中完成變陣。全番1600人呈現出向西的品字型列陣。第一陣居前，前進至德川軍陣前60步，將手中的木楯樹立在面前，鐵炮手開始在木楯后裝填彈藥。
第二陣居與第一陣側后方，隨時準備對眼前的敵軍展開側沖。第三陣位于第一陣之后，第二陣的側后方，以便隨時支援兩隊。
德川旗本這邊自然也是有鐵炮的，不過這里的鐵炮都去與東面的上野備互射去了。這樣就造成了面對來自東北方茨城備射出的鐵炮的時候，沒有足夠的遠程火力進行還擊。
百十人的弓足輕需要向兩個方向射箭還擊，能夠給予有效殺傷的效果很小很小。
反觀德川軍這邊，在人數本就處于劣勢的情況下，有需要應付兩側射來的遠程火力，自然是疲于應付。
松平忠廣和大島康重一直以為東面的上野備才是需要應對的主力，而北側的茨城備只不過是襲擾的。
但是誰知道在射出3輪鐵炮之后，隨著茨城備第一營營將吉岡房時的一聲令下，原本躲在木楯之后的第一營槍足輕，以百人隊的基數，在各自大隊長的帶領下向德川軍發起沖鋒。
60步的距離，即便是以當下日本人矮小的身高和長期營養不良的身體，一個沖鋒也不會需要20秒的時間。
速度之快根本沒有給大島康家重思考的機會，茨城備這邊就已經和德川軍側翼接戰開來。
馬場職家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要打亂你德川旗本的陣型。所以在一個沖鋒之后，茨城備第一營并沒有進入槍衾，而是以長短兵器相結合的方式與德川軍展開了混戰。
于此同時，原本在第一營側后方的第二營開始繼續向西側迂回，最終找到了一個位置對德川軍展開進攻。
正面有第一營牽制，第二營的士兵有充足的時間列陣，以槍衾的方式打擊有些混亂的德川軍。
德川軍這邊畢竟是訓練有素的脫產常備，在付出了一些代價，陷入了片刻的混亂之后，很快就在各自武士的組織下與茨城備的士卒廝殺起來。
特別的與第一營交戰的正面戰場，就連秀家都不得不承認，在這個時代武士依舊是主要戰斗兵力。
即便是一樣脫產的豐春家的常備，那些半路出家的常備足輕在亂戰中也比不過自小訓練砂仁術的職業武士，難受的是作為德川本陣旗本，這只軍隊的武士比例相對較高的。
“瘋子！”這是真田信繁看到茨城備與德川軍廝殺之后給出的評價。
他本來是想要憑借充足的彈藥去消耗德川家的兵力，保存體力以打擊后面補上來的那些魚腩征召兵。
畢竟常備足輕的頭顱和征召足輕的頭顱都是軍功，不會因為你是常備難搞定就給你額外的獎賞，他確實不愿意去做費力不討好的事兒。
但現在自己赤備上野備的鋒芒要被“雜牌”茨城備搶走了，這是真田信繁不愿意看到的“敵軍軍陣出現動搖，傳令下去，赤備第一營出陣，讓友軍看看硬骨頭到底怎么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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