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不做軟飯男 > 第 60 章 塵埃落定
  翌日,皇帝下旨頒詔,禮親王偕孫桐等人逼宮謀反,皆已被就地處決,其余人等打入天牢,處斬的處斬,流放的流放,打入賤籍的打入賤籍,一時可謂牽連甚廣,惹得人人自危。

  禮親王府抄家那日,金銀成箱,奇珍難數,派去的官員清點了足足三日才算明白。西市街口跪滿了等待處決的囚犯,其中不少都是在朝官員,手起刀落間數百顆人頭落地,大晉已經許多年不曾有過這樣大的場面了。

  罰完了,便該論功行賞,只是昌國公卻推拒了皇上的賞賜,只道是上天庇佑,天子煌煌之威尚在,他們在城墻上與遼軍交戰的時候,上天忽然降下兩道神雷,巨聲震耳,劈死遼軍無數,后來率兵趕到皇宮救駕被堵在朱雀門外,也是陡然神雷再降,不然他們怎么也不可能輕易斬殺了禮親王,及時趕到議政殿救駕。

  皇帝起初不信,以為只是他的推托之詞,誰料后來派人去徹查,發現朱雀門外有一個丈長的深坑,焦土漆黑,確像是被天雷所劈,最后才不得不收回了賞賜,改為在宮內祭天,感謝上蒼庇護。

  昌國公府已經榮寵到了極致,再賞已是封無可封,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未必是好事,皇帝心中自然曉得這個道理,只是謝家冒死救駕,該表明的態度還是要有。

  謝平之死的不甚光彩,喪事也沒有大張旗鼓,低調的難以引人注意,除了昌國公暗自嘆息,也就只有他的生母劉氏會真心落幾滴淚。

  待一切殘局收尾之后,已是月底,皇帝立下圣旨,冊立昭貴妃為皇后,曉諭六宮,就連沈妙平也跟著“沾了光”,因為謝玉之說皇帝似乎有意給他升官。

  “升官?升官就不必了,巡城御史這個位置挺好的,俸祿堪堪夠我養家糊口,余錢再扯幾匹布,過年做幾身新衣裳,已經比常人強上很多了。”

  謝玉之穿的素凈,一身月白常服,陰沉盡散,俊顏殊秀,周身氣質比以往平和了許多,盡管他對謝平之這個弟弟無甚過多的交情,但還是依例齋戒,盡了禮數。

  聽聞沈妙平這番話,他似笑非笑的問道:“升官不好么?可比當一個小小的巡城御史威風。”

  沈妙平經歷此事,似乎也看透了些什么,身上少了分輕浮,多了分穩重,只那張臉依舊顛倒眾生,看了讓大姑娘小媳婦臉紅心跳。

  “我當官又不圖威風。”

  沈妙平從身后摟住謝玉之,側頭親了親他的臉,溫柔得令人心悸,后者一回頭,就撞入了他和煦靜謐的眼底,不由得失神片刻。

  感受到有輕微的吻落在眉心,謝玉之眼瞼一顫,下意識閉上了眼,他摟住沈妙平的脖子,與對方一番唇齒廝纏,半晌才睜開眼,似笑非笑的問道:“你不圖威風,圖什么?”

  沈妙平輕輕的蹭了蹭他的鼻尖,俊眉修目,面如冠玉,好看的讓人心醉:“我也不知道自己圖什么,但我知道,太大的官我做不了,太小的官我不稀罕做,這個位置剛剛好,我知足了。”

  一個人的一生,并不一定要驚心動魄,百代光陰,七十者稀,從青年至暮年,會遇到許多形形色色的人,這些相遇并不是偶然,你也一定會從他們身上學到些什么,沈妙平的心沒有那么大,他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每日打馬巡街,眼看炊煙裊裊升起,集市慢慢喧囂起來,賣包子的小伙很孝順,為了贍養年邁的父母,天不亮就起來做生意;濟世堂的孫掌柜人很好,每每遇到窮苦人家都會贈藥救治;還有以前被遼人砸了攤位的那個小販,每次看到沈妙平都會熱情的送上一碟子醬牛肉,推都推不過,惹得沈妙平看見他都繞路走;**樓的歌姬,清晨會在樓上練歌,聲若出谷黃鶯,悅耳動聽……

  然后下了值,黃昏時分來臨,天邊彩霞絢麗,沈妙平就該回家找謝玉之了。

  這些沿途的風景,他覺得比官場風云勾心斗角有意思的多,庇佑一方百姓平安,也比以前渾渾噩噩的活著更有意義。說不定千百年后,史書也會記上“沈妙平”這三個字一筆,后世的人便會知道,他也曾來這個繁華風流的朝代走過一生。

  推開雕花軒窗,一陣寒意撲面而來,外間的亭臺樓閣早已修繕完畢,精美如昔,沈妙平探手出去,又收了回來,對謝玉之笑道:“你看,下初雪了。”

  天地間洋洋灑灑的落下雪花,飛入掌心還未看清便瞬間消融,沈妙平不是第一次看雪,但總覺得這次意義不同些。

  謝玉之手一撐,翻身坐上窗沿,抬首望去,見雪花從空中打著旋飄下來,他對沈妙平道:“這兒的雪景還不夠美,再好看,被這四四方方一面墻圍住也顯了拙氣,我昔年出征漠北,正好是冬天,那兒的雪花如鵝毛飛羽,須臾便落了厚厚一層,站在高處一望,遠處的千里江山銀裝素裹,連綿不絕,堪稱壯闊。”

  沈妙平扯了件皮裘蓋住他的腿:“那你如今不能再征戰沙場,心中可有遺憾?”

  “我年歲不小了,早過了那種意氣風發的年紀,以前可能會覺得遺憾,但現在不,誰都想生逢太平盛世,征戰沙場的將軍也不例外。”

  謝玉之說著從窗外收回視線,看向沈妙平,眼中浸了笑意,輕聲道:“馬革裹尸從不是我想要的歸宿……”

  他如今的樣子便很好,腿瘸了,就不能再征戰沙場,皇帝也會對昌國公府放下戒心,下一任新帝若出自皇后腹中,此代安穩可保。

  “你最好的歸宿就是和我一起老死,然后同葬一處。”

  風雪漸大,沈妙平一把攬住謝玉之的腰,將他從窗沿上打橫抱了下來,院外守著的丫鬟見狀,識趣的輕輕合上窗戶,將嚴寒都擋在了外頭。

  謝玉之斜睨著他:“你以前不是說我太重了,抱不動么?”

  沈妙平輕笑出聲:“我說你重你就重,我說你傻你便傻么?”

  “……”

  之后幾日,風雪漸大,富貴人家便罷,窮人家凍死街頭的卻不在少數,朝廷依例開設了粥場,在東西南北四城布施粥米,此事隸屬都察院負責,沈妙平每日巡完了街,空閑時間也會過去幫忙。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貧苦百姓排了長長的隊,手里端著粥碗,再拿兩個饅頭便慌不迭的蹲到一旁吃了起來,沈妙平把手中的粥勺攪了攪,讓底下米浮起來,這才繼續布施。

  有人在清掃路面上的積雪,不遠處的街道忽然出現兩個轎夫,他們抬著一頂青呢小轎往這邊而來,最后停在了粥廠路旁,沈妙平剛剛歇下來,見狀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心想這么冷的天誰還跑出來。

  簾子被一只纖纖素手撩起,隨后走出了一名帶著面紗,身披狐裘的女子,雖看不清面容,但身姿楚楚,想必是名美人,對方下轎之后徑直往沈妙平這邊走了來,倒惹得后者滿面狐疑。

  “沈大人,許久不見,可還記得雪衣。”

  女子盈盈下拜,沈妙平聞言這才認出她,下意識站起了身:“原來是雪衣姑娘,找在下有事么?”

  “無意叨擾大人,只是聽聞朝廷在此布施米粥,雪衣雖是一介女子,但也想略盡綿薄之力,還望大人不棄。”

  雪衣說著廣袖微動,沈妙平這才發現她手里捧著一個匣子,將鎖扣微微開了半邊,里頭裝著幾張大面值的銀票和散碎金元寶,另還有成堆的珠釵翠環,瞧著價值不菲。

  沈妙平一怔:“這……”

  雪衣將匣子不由分說遞給了他:“這是給京中貧苦百姓的,還請大人莫要推辭,將這些東西換做衣食布施下去。”

  沈妙平當即拒絕:“不可,女子生存本就不易,姑娘還是留著自己做體己錢吧。”

  雪衣搖搖頭:“大人放心,這些東西并非雪衣一人所有,另還有**樓的一眾姐妹,她們聽說沈大人每日在城中施粥,也想幫上一幫,我們各自拿了些才湊得這許多的。”

  見沈妙平還是猶豫,雪衣輕笑了一聲道:“大人是個好官,我不妨直說,今日在這布施的若是旁的什么人,我們可斷然不會搭理,銀錢送出去還不知落入了誰的兜里呢,樓里的姐妹大多出身貧苦才流落煙花,對這些百姓也感同身受,雪衣原本只想一人捐贈些的,可她們聽說此事是大人在管,每人便都捐了些出來。”

  沈妙平有些納悶:“在下也不曾逛過青樓,怎的……怎的她們……”

  雪衣卻再沒解釋了,女子生在那樣的環境里,皆都是一顆玲瓏心腸,大遼五皇子在**樓鬧事那日,雖是謝玉之出來救的場,但別人不清楚,她還不清楚么,定是沈妙平在背后開的口,否則謝將軍怎會親自來。

  再者說,沈妙平這個巡城御史雖然看著不著調,但百姓若是遇了事,他沒有不管的,說出去誰人不稱一聲好。

  “您和謝將軍都是好人,百姓心中明鏡似的呢,雪衣不便久留,就先告辭了。”

  雪衣攏了攏肩上的狐裘,迎著風雪坐回了轎中,那頂青呢小轎向遠處行去,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沈妙平望著她離去,心情復雜,最后將匣子收好,打算今天下值了就去當鋪把這些兌換成米糧冬衣,旁邊一個穿著破爛的小孩正縮在墻角躲風,吸鼻涕的聲音引得沈妙平不禁頻頻回首。

  從筐里拿了兩個熱饅頭,又打了碗熱粥,沈妙平走過去放在他跟前問道:“小孩,剛才怎么不去排隊。”

  小孩吸了吸鼻子,小臉凍的通紅,見沈妙平一身官服,華貴異常,只覺得和神仙似的:“一個人只能領一次……我……我剛才領過了……我阿娘生著病……她來不了……”

  沈妙平心想這小孩倒是誠實,將手中的熱饅頭遞給他,笑著道:“無事,你領粥飯的時候和他們講清緣由,他們會給你兩份的。”

  粥攤還未收起,反正無事,沈妙平蹲在墻角和他閑話:“你多大年紀了?”

  小孩喝粥喝的呲溜響,聞言抬起了頭道:“十二歲了。”

  “可曾讀書?”

  “我娘識字,她教會了我,但是我家里買不起書,我以后要考科舉當大官,然后買棟大宅子孝敬她。”小孩說著一雙烏黑的眼睛神采奕奕,若不是手中端著粥碗,只怕就要手舞足蹈起來了。

  古代紙張貴重,古籍孤本更是千金難求,只有世家大族才有藏書萬卷,沈妙平伸手摸摸小孩的頭,心想在后世他這個年紀都快小學畢業了,但在大晉,像他這樣的孩子比比皆是。

  沈妙平拍了拍膝蓋,站起身道:“小孩,早點回去吧,外面冷,別讓你娘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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