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假的？
陸光左右搖晃腦袋，反復掃視二人，一個眉笑眼舒，一個嘴角淺笑。
一時間無法分清真假。
“呵呵。”陸啟俊女友面容保持笑容，語氣中帶著饒有興致的戲謔，“伯父，你難道還沒明白嗎？你這外甥從進門那一刻，嘴里沒一句實話。”
“什么意思？”旁邊陸啟俊皺了皺眉頭。
“人家把你倆當傻子，就這意思。”女友輕松聳了聳肩，“那輛車叫阿斯頓馬丁，值兩百多萬，你給我四十一天租去，并且這是魔都車牌，你難道沒眼睛嗎？”
她指了指太陽穴道：“動動腦子好吧。”
此話一出，陸光父子抬眼望向那輛車，心里頓時涼了一大半。
面對現實，眼見二人猶然半信半疑，那女友好笑地繼續說道：“他給老人家買的那些禮物，全是大品牌，起碼價值數萬。你這堂弟一表非凡、超然脫俗，這點眼力見都沒有，陸啟俊你那銷售經理咋當上的？所以——”
“那張支票真的不能在真，整整十萬。”
因為她已然有分手念頭，所以說得特別隨意，也不在乎眾人意見。
她只是站在第三者角度看待問題。
身為女人，她看到今天這一幕，內心相當心酸。
難以理解老太太思維。
周圍群眾頓為驚訝。
【嘖嘖嘖，玉蘭真孝順，我有這樣的女兒就好了。】
【好氣憤啊，玉蘭媽居然還嫌棄，真是不知好歹。】
【是啊！】
【......】
假如問陸光此時心情是什么？
后悔。
無盡的后悔！
縱使腦子再怎么不靈活，可事實擺于眼前，還是分辨得清的。
后悔的同時，心臟劇烈疼痛，心疼手中這張破碎的支票，價值十萬，卻是他親手還回去的。
此時他恨不得砍了自己這只手。
這叫個啥事啊。
“小安你為什么這么做？”陸光雙目緊盯著這位風輕云淡的外甥，呢喃道。
有一說一，這種打臉劇情，周安蠻開心的，特別是對方那驚訝表情，戳中G點。
周安嘴角劃出一抹完美弧度，慢條斯理問道：“我說你就信？”
二傻子嘛這不是。
“好了好了。”舅舅陸光反應挺快的，迅速回神，老臉洋溢著微笑，宛如一朵盛開的菊花，“這件事到此為止，咱們畢竟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矛盾。”
一邊說話，一邊直拍周安肩膀夸贊道：“小安你小子真行，從小聰明伶俐，那時候我覺得你長大后肯定事業有成，現在一看果然和我預料得一模一樣，也不枉費你外婆一把年紀上廟燒香，為你祈禱前程。”
“誰和你是一家人？”周安拍掉肩膀的那只手，以平淡的語氣說道，“我姓周，我媽是周陸氏，我們是外人。”
錢可通神，財帛動人心。
陸光態度能發生巨大轉變，是被金錢迷住了雙眼。
這個蠢貨竟然不知道，今天話都已經說到這種地步，就沒有翻轉的余地。
陸光本來還想繼續說話的，被陸啟俊一把拉住。
“哎！”周安轉著腦袋，將目光放到了仍然處于震驚狀態的老太太身上，深深嘆了口氣，開口道：“老太太，當著眾人面，我今天就把話說明白，省得以后有麻煩。既然你不把我們周家當做親戚，不把我當你外孫，不把我媽當你女兒，那就隨你便吧。”
“以后....我周家和你陸家沒有任何關系，本來我希望是老死不相往來的，但看在我媽面子上，她對你抱有虧欠，盡管我始終認為你虧欠著我媽，她每個月仍然會給你寄錢，保證日常生活。”
說到這，周安頓了下：“不過——錢肯定沒有以前那么寬裕，以前你可能一天三頓肉，那以后你得節儉點，三天一頓吧，反正餓不死，我覺得你精氣神挺好的。要實在饞得慌，找你親生兒子去，你親生兒子這些年從來沒有給過你錢，你是時候換個人吸血了。”
“當然...你要是覺得我的處理不好，我媽沒有好好贍養你，你可以直接去法院起訴她，別太溫柔。我會找專業的律師團隊陪你慢慢玩，保證你未來一分錢都拿不到。”
周安從未在老太太身上得到寵愛，連抱都沒抱過他，一年好不容易見面幾次，每次都是陰陽怪氣和偏心，他自然是無情無義的，要有親情那就怪了，他不是陸玉蘭那種愚孝的人，這番話說得毫無愧疚感，甚至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其實這都無所謂的，周安不在乎老太太的寵愛，只要她對陸玉蘭略微上心，態度柔和點，他都愿意讓老太太有始有終。
可惜......
說完之后，周安瞧了眼著破舊的老屋子，滿是冷酷與無情，真不知道陸玉蘭童年是怎么度過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直接扶著老母親，開車離開這傷心的地方。
【好好的一家人，就這么分裂了，玉蘭她媽這事做得真不地道。】
【玉蘭兒子也太絕情，好歹是他外婆。】
【哼！絕情？我反倒覺得有情有義。即便鬧到這種地步，那孩子仍舊愿意贍養玉蘭她媽，你自問遭到這樣不公平對待，你自己能做到一半嗎？既然她那么喜歡兒子，有事找她兒子去。一天天瞧不起女兒，又依靠女兒生活，這叫不要臉。】
【我有個新鮮出爐的熱知識，有人想聽嗎？】
【說。】
【玉蘭兒子向桃花鎮捐了一個億。】
【真的假的？】
【你在吹牛？】
【真真的，莪剛從桃花鎮鎮政府回來，政府門口外邊貼著一張大紅報，絕對錯不了。】
【嘖嘖嘖，玉蘭她媽這是丟了西瓜，撿了芝麻，以后有她好受的。】
【......】
老頭老太太間的討論聲大了點，傳到小院里邊幾人的耳畔。
陸啟俊女友眼神復雜地望向遠方，那輛阿斯頓馬丁消失的地方。
本來陸啟俊還挺無所謂的，但聽聞之后，臉色巨變，各種情緒齊聚臉龐，后悔、懊惱、責備、無奈......
而陸光額頭冒著汗水，深深吸了口氣，急忙壓制住那劇烈跳動的心臟，有些喘不過氣來。
一個能捐款一億元的人，身家倒是有多少錢，是他永遠無法企及的對象，然而如今卻是他外甥，令他心疼的是，自己竟然為了點蠅頭小利，和外甥關系鬧掰。
最先清醒過來的是老太太，即便這樣，仍然嘴硬道：“周連春就是那樣教育他兒子的，虧我還看他人不錯，早知道這樣當初我就不應該讓陸玉蘭嫁給他，打一輩子光棍去，也不會有這目無尊長的人出現。”
老太太永遠不會從自己身上找責任，只會一味推卸責任。
“嘿嘿！”旁邊陸啟俊女友嫣然一笑，“這位奶奶，你老人家應該多從自己身上找問題。”
面對女兒、外孫重拳出擊，然而面對陸啟俊女友，老太太卻唯唯諾諾，一時間竟然無法開口。
“怎么說話的？”陸啟俊一抱手臂，瞪了眼對方，語氣滿是不善，“是他們周家人不講道理，給我奶奶道歉。”
“陸啟俊，我不是腦殘，我有腦子，分得清事情好與壞，你別在我面前裝。”然而他那女友會瞪了過去，絲毫不落下風道，“以前我認為你還挺聰明的，今天可真是大開眼界，一位億萬富翁的堂弟被你氣走，你的格局是真的低。”
頓了下，繼續說道：“我們倆分手吧。”
“為什么？”陸啟俊意外道
“姑娘你別生氣，有事好好說。”老太太一下子慌了神。
“嗯？”陸光迅速從悲傷世界中走了出來，一頭霧水地望著未來兒媳。
那女友不緊不慢地說道：“首先，我只是和你玩玩而已，沒想過結婚；其次，你做人不行、沒眼力見，我都看得出你堂弟并非一般人，你還在貶低別人，你對這個世界沒有清醒的認知和判斷，說白了，腦子不太好。”
“最后，你的家庭讓我冷寒，我無法想象，假如我生了女孩會遭受到怎樣的對待。當然，你不一定會有重男輕女的思想，但不會拿我自己的婚姻和孩子去賭博。”
“所以，我們到此為止。”
此時此刻，老太太心中是真的后悔了，追悔莫及，就連周安減少贍養費都沒有這般后悔。
她這大孫子好不容易帶個女孩回家，本應開開心心、快快樂樂、闔家團圓，卻鬧得如此地步。
都怪陸玉蘭和她能死孩子，今天不來，不就沒這一回事了。
咋回事啊？陸光一下子愣住了，兒子又成光棍了？
那房子不就白買了嗎？
“哎！”回程路上，周安瞧了眼后排哭泣的老母親，深深嘆了口氣。
即便心態堅如城墻的陸玉蘭，還是有破防的時刻，老太太實在太薄情少義。
不過有一點好的是，周安方才那番絕情的話，陸玉蘭并未向以前那樣阻止，而是任由其發揮，說明她已然放棄討好老太太，打消已有的念頭。
“媽，你老人家好歹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堅強點。”周安一邊駕駛車子，一邊調侃著道。
盡管流淚，可陸玉蘭仍然狠狠瞪了他一眼：“閉嘴！”
“我倒無所謂。”周安聳了聳肩，“你兒媳衣服上邊全是淚水，我給你講，那件羽絨服老值錢了。并且侯夢婷好歹第一次上門，你得有個婆婆樣子。你這樣脆弱的一面，婚后她指定欺負你，婆媳斗爭，你絕對處于下風。”
“閉嘴！”陸玉蘭聲音幾乎從牙縫里擠出來。
聞言后，周安捂住嘴巴，委屈而無助。
欺負我算什么本事，欺負老太太去啊。
當你兒子真遭罪。
也許周安調侃起作用，也許陸玉蘭并不想在未來兒媳面前丟掉面子（盡管已經丟完了），她漸漸止住哭泣，抬眼望向侯夢婷，不好意思道：“婷婷對不起，今天讓你跟著受苦了。”
其實吧...陸玉蘭今日所受待遇和以往一樣，并未有太大區別，她以前是能忍受的，然而今天帶著兒子和未來兒媳，老太太對她吆五喝六也就罷了，居然對兒子和兒媳也是這般態度。
陸玉蘭頓時忍無可忍，她自認為虧欠老太太，但兒子和兒媳沒有虧欠。
“沒有！”侯夢婷搖搖頭，仔細擦拭著婆婆臉上淚水，“我反倒對不起你，今天要不是有我，也不會有這樣一幕。”
侯夢婷是個蕙質蘭心的女人，直覺相當敏銳。
“呵呵。”陸玉蘭扯了嘴角笑了笑，“遲早會有的。”
說到這，她松了口氣，轉頭望向窗外，輕描淡寫道：“這樣也好，以后少了許多累贅和麻煩，嫁出去的女兒如同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喲，美女你文化啥時候這么高了。”聞言后，周安語氣充斥著驚訝，“覆水難收，好詞。”
“滾！”陸玉蘭翻了個白眼，“你媽我文采飛揚。”
“嘻嘻！”眼看老母親情緒漸好，周安嬉皮笑臉，心中那塊大石頭緩緩放下，“陸玉蘭我得說倆句啊，既然關系鬧僵，你就是我老周家的人了，別成天念叨著老太太，周家有兩個老人等著你關心呢，未來還會有大孫子等著你抱。”
“以后少給錢，少往老太太那里跑，少操心她，人家有兒子，孫子的，別打擾人家天倫之樂。當然，她要是生病，該給的醫藥費要給，但必須五五開，你別當個冤大頭......”
陸玉蘭沒有像以前那樣斥責周安，而是雙眸緊盯窗外，時而點點頭。
如今看開了許多。
大約兩三分鐘后，陸玉蘭收回目光，注視著仍然教訓她的周安，語氣不善道：“差不多得了，嘚啵嘚有大半個小時了，沒完沒了，什么時候輪得到你小子教育我，給老娘閉嘴，否則，我把你嘴撕爛。”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是吧？
她還不了解自己兒子的內心想法，指定趁著這個時間點，好好發泄以往‘仇恨’。
“......”
真是個慈祥的老母親。
眼見這一幕，侯夢婷抿著嘴微笑，心累了一天，疲憊了一天，太陽終于戳破云霧，照射進心房，驅散黑暗。
“婷婷，你摸摸周安口袋。”
“怎么了？”
“里面有陸啟俊女友聯系方式。”
周安頓時后背一涼：“哪有！”
你老人家不在哭泣嗎？你咋知道的？
陸玉蘭你好像是個演技派。
“真的？”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嘿嘿。”周安尷尬一笑，“我說是她硬塞進去的，你信嗎？”
“信！”
“我說你今天不會挨打，你信嗎？”
信？
信個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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