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長安之上 > 第700章 別晚節不保
  大唐立國后,北遼就大軍南下,逼迫大唐簽署城下之盟,堪稱是奇恥大辱。

  而后大唐反擊成功,北遼蟄伏了十余年,漸漸恢復元氣。

  此后,兩國在北疆一帶不斷摩擦,矛盾沖突越來越多……隔幾年不來一場大戰,兩國軍民都會覺得不正常。

  大唐(大遼)的君臣們,不會是集體改吃素了吧?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北疆的地位空前重要。

  北疆軍是大唐第一強軍,哪怕南疆軍酸溜溜的說耶耶也不弱,但依舊沒法否認自己技不如人的事實。

  府兵制的時候,北疆軍主要是由關中子弟,以及北方的府兵們組成,并且會定期輪換。

  這樣的架構讓將領有異心都沒地方使喚。

  什么?造反……你特娘的瘋了!

  輪換制能確保主將沒法去籠絡麾下……還沒把麾下的心捂熱,對不住,該輪換了。

  但隨著人口日增,以及土地兼并越演越烈,府兵制崩塌了。

  府兵制崩塌沒問題,可北疆和南疆卻不能不設防啊!

  于是李元父子就提出了一個法子:募兵制。

  沒兵了,你等自行招募勇士吧!

  但一個問題隨之而來,邊疆沒財政自主權,每年的賦稅都要先解送長安,隨后長安又重新發回來。

  來回的耗費大的讓戶部想吐血。

  于是皇帝大手一揮,別弄的這么麻煩,讓他們自行收稅!

  好了。

  從此今北疆南疆就變成了獨立王國。

  自行收稅,自行招募軍隊,若非官員任命的權力依舊掌握在朝中,北疆南疆說是叛逆,沒誰會質疑。

  黃春輝和皇帝翻臉,但大伙兒不擔心他會謀反。所以,當黃春輝來到長安時,所有人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就是鬧個別扭,好了,陰轉晴。

  但現在另一個問題,或者說是一個大好機會出現了。

  一塊肥豬肉被皇帝丟了出來。

  誰有本事搶了去!

  節度副使,妥妥的重臣。

  節度使天然的接班人。

  黃春輝在時,極力推薦楊玄,可現在皇帝卻推出了自己的人選……大理寺卿,袁遜!

  袁遜原先在南疆軍中待了十余年,戰績,不俗。

  此刻他就站在側面,任由群臣打量。

  四十余歲,正是男人最好的年齡,精力、閱歷、能力……都是最為成熟的時候。

  誰贊成!

  誰反對?

  皇帝看著群臣。

  王豆羅動了動。

  王氏和楊玄有些交情,只是后續王氏撒手了,否則就會多一個盟友。

  周遵緩緩開口,“陛下,臣舉薦一人。”

  “周侍郎是要舉薦令婿?”鄭琦笑道。

  周遵點頭,“臣,舉薦陳州刺史,楊玄!”

  這等圖窮匕見的時候,還玩什么回避,周遵撕破臉皮,為了女婿赤膊上陣!

  鄭琦看了楊松成一眼……國丈垂眸,仿佛在入定。

  “楊玄?”皇帝語氣平靜。

  周遵點頭,“楊玄雖說是臣的女婿,可在北疆這些年,他從太平縣縣令做起,無論是征戰還是治理,均是翹楚。所謂內舉不避親,臣,舉薦。”

  一番話,重點是武功和治理。

  也就是文武之道。

  比這個,楊玄真心不怕誰。

  袁遜的資歷足夠了,但無論是戰績還是治理能力,都和楊玄相差甚遠。

  想到這里,周遵不禁暗贊女婿的能力,若非如此,他也沒臉出頭舉薦。

  鄭琦微笑,“楊使君是不錯,可畢竟年輕!老夫以為,可再歷練些年頭。”

  中原自古就有論資排輩的傳統,而資歷莫過于年紀……老夫五十了,你三十歲,小年輕,再熬二十年吧!

  對于人而言,年齡就是個越多越令人煩惱焦躁的東西。

  但對于許多行業來說,年齡就是個寶。

  年齡代表著許多東西:經驗,穩重,睿智……

  小年輕,太沖動了!

  一句話就打翻了一船人。

  周遵說道:“陳國時,有大將十八歲領軍出塞,三戰三捷,擊潰異族大軍。更有十二為相的佳話,年紀,從不是問題。”

  老夫的女婿可是二十多了。

  “年輕容易沖動。”鄭琦就像是個怨婦,翻來覆去就是些車轱轆話。

  周遵笑了笑,“記得大唐立國之初,二十余歲也有做尚書的。”

  立國之初,大唐人才眾多,二十余歲成為重臣不是稀罕事。

  鄭琦說道:“彼時百廢俱興,事急從權。”

  “北疆那邊,此刻難道是一團和氣?”周遵反唇相譏。

  二人相持難分高下。

  楊松成干咳一聲,說道:“北疆那邊形勢復雜,不但要領軍廝殺,還得治理地方,更要緊的是如何與北遼打交道。

  一味強硬不成,一味軟弱也不成。

  如何應對,還得要穩健,要權衡利弊……如此,非老成持重者,如何能擔當此任?”

  這話,沒錯!

  北遼許多時候是直接和北疆打交道,這時候就得看掌舵人的外交手腕。

  “黃相公在時,穩重無比。”楊松成贊美著,仿佛忘記了自己當初帶著手下攻擊黃春輝做縮頭烏龜的事兒了。

  為政者,就得不要臉!

  越不要臉,地位就越高。

  “北疆首要是治理,是領軍廝殺的本領,而不是什么外交!”周遵反駁。

  “呵呵!”楊松成笑了笑,“上兵伐謀,許多時候,無需動兵就能解決了危機,何樂而不為?周侍郎這般……難道是想讓我大唐與北遼之間的廝殺連綿不絕?”

  周遵說道:“國丈這話從何說起?”

  兩邊唇槍舌劍,互不相讓。

  鄭琦加入戰團。

  早就按捺不住的羅才挽起袖子開始狂噴口水,噴的楊松成以袖遮面。

  老羅的戰斗力太猛了,漸漸的,周遵退居二線,看著羅才一人沖著鄭琦等人狂噴,指東打西,一頓呵斥……

  “……外交是要緊,可沒有軍隊為后盾,外交是什么?就是個屁!”

  為了自己看重的小崽子,老羅化身為老流氓,“什么資歷,什么年紀,資歷何用?資歷,唯有戰功顯赫,治理地方得力的資歷,那才叫做資歷。做官平庸,廝殺平庸,這樣的人,就算是活到了一百歲,依舊是個無用之輩!”

  老羅氣喘吁吁的揮手,站好,看看左右。

  怎地都不說話了?

  楊松成面無表情的抹了一下臉上的口水,鄭琦干咳一聲,欲言又止。

  皇帝起身,“散了!”

  皇帝大步流星的往后宮去,韓石頭緊緊跟上。

  皇帝突然止步,說道:“朕此刻最后悔的便是,當初留下了羅才這條老狗。”

  韓石頭鸚鵡學舌,憤怒的道:“那條老狗,死不足惜!”

  羅才此刻孤零零的走在皇城中,不,是孤傲的。

  周遵上前,“多謝了。”

  羅才搖頭,“楊玄也是老夫看著成長起來的年輕人。他在北疆干的如何?不賴!那些人說什么年紀,不過是無病呻吟。

  若事事都要論資排輩,這個大唐離老邁就不遠了。其實,已經老邁了。老夫能做的也就是盡力。”

  周遵低聲道:“還是要多謝了。”

  此事皇帝糾集了楊松成等人,聲勢浩大。周遵這邊勢單力孤,今日若非羅才站出來,這事兒估摸著就黃了。

  女婿的性子周遵還是知曉些的。若是節度副使的職務謀劃不下來,陳州多半會成為北疆的國中之國。

  那個女婿,除去劉擎黃春輝等人能讓他心甘情愿的低頭輔佐之外,連廖勁都沒法鎮壓他。

  更遑論什么袁遜。

  一旦如此,局勢就復雜了。

  所以,周遵的感激貨真價實,恨不能回頭請羅才大醉一場。

  “羅尚書!”

  羅才回身,卻是鄭琦叫他。

  “何事?”對鄭琦這等人,羅才從來都是冷臉。

  鄭琦近前,“老夫知曉羅尚書與楊使君有交情,楊使君每次來長安,都會給羅尚書送些禮物,沒錯吧?”

  那些藥材……羅才點頭,“沒錯。”

  這時候否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鄭琦搖頭嘆息,“走了。”

  稍后,有人彈劾羅才收受地方官員賄賂。

  一份,兩份……奏疏雪片般的飛入宮中。

  羅才苦笑,“這是要趕老夫回家?”

  隨從勸道:“羅公何必與陛下爭執?退一步海闊天空啊!”

  羅才指指胸口,緩緩說道:“老夫以后去了地底下,見到先帝與武皇時,如何說?說老夫在重壓之下選擇了茍且偷生?!老夫,沒臉!”

  一個官員進來,神色焦急,“尚書,鄭琦出手了。”

  羅才平靜的道:“小婦養的老東西!”

  老羅爆粗口了。

  ……

  楊玄回到了長安。

  “老賊帶著他們去采買糧草,羊也買個幾十頭來。”

  他的隨從差不多兩百人,每日吃用就是一筆不菲的數目。

  老賊問道:“那中午吃什么?”

  “讓元州拉面那邊送來……罷了,數目太大,他們沒那么多人手,讓他們就在坊中吃了。”

  王老二補充,“老賊,我要黃家的胡餅。”

  老賊問道:“黃家那個婦人肌膚白嫩,可要讓她把胡餅給你用胸脯捂捂?”

  王老二不屑的道:“都是汗,捂什么?這天氣穿得多,你也看不到那婦人的大腿。”

  老賊挑眉,“能看胸脯……那婦人底線極低。”

  “越說越不像話了,滾!”楊玄喝道。

  “這就滾!”老賊沖著王老二挑眉,摸摸自己的大腿,然后帶著護衛們去了。

  老蛇皮!

  把老二都帶壞了。

  楊玄帶著人進了皇城。

  “楊使君!”

  一個官員迎上來,楊玄記得這人是吏部的,“何事?”

  官員嘆息,“這幾日不少人彈劾羅公,便是為了使君。”

  這話,怎么說的?

  楊玄愕然,官員悲憤的道:“陛下想讓大理寺卿袁遜為節度副使,周侍郎舉薦了使君,羅公為使君出頭,據理力爭,隨后被彈劾,說羅公收受使君賄賂。”

  難怪先前見到的官吏都神色古怪,原來如此。

  “什么賄賂?”

  “使君每次來長安,都給使君送了東西。”

  那是草原上爛大街的草根啊!

  回春丹的重要原料之一。

  這事兒怎么就和行賄扯上關系了?

  “仔細說說。”

  “周侍郎舉薦使君,國丈等人說使君太年輕,不夠穩重。若任此職,弄不好會擅啟戰端。”

  楊玄點頭,“知道了。”

  官員說道:“羅公苦啊!”

  沒哭就好!

  楊玄回身道:“把我準備給陛下的禮拿來。”

  陛下的禮?

  老賊不在,王老二懵的。

  一群棒槌啊!

  楊玄看了烏達一眼,烏達一個激靈,回身拿了一麻袋過來。

  楊玄這兩日是皇城中議論的焦點人物,見他似笑非笑的拎著個麻袋,眾人都紛紛圍攏過來。

  這人要弄什么?

  羅才被他牽連,老丈人也沒討好,這兩日彈劾的人也不少。

  楊玄把麻袋口子上的繩子解開,倒提著,用力一抖。

  一堆草被抖落了出來。

  楊玄說道:“這便是我送給羅公,不只是羅公,當初還送了不少人,包括萬年縣的幾個不良人也送了……”

  眾人仔細一看……

  “這不就是一堆草嗎?”

  “對,就是一堆草,熬煮了之后,能清火。”楊玄指指草藥,“草原上這東西遍地都是,用來喂牛羊都不吃的東西,牧民稱之為:狗東西!

  什么意思?狗都不吃的東西。

  長安風沙大愛上火,我拿來送人,不是為了什么行賄,這特娘的也說不上行賄吧?”

  有人說道:“誰知曉你送的可是這個!”

  “出來!”楊玄抬頭,“敢說敢當,站出來!”

  一個官員走出來,微笑,“我自然敢說敢當。就是想請教楊使君,你送羅尚書的麻袋中,裝的究竟是何物?”

  死無對證!

  你怎么說都沒卵用!

  楊玄指指地上的草藥,“忘了告訴你等,每次我拎著麻袋進來,都會讓守門的軍士查驗。”

  他沒回頭招手,“去個人,問!”

  王老二記性最好,一溜煙跑去。

  幾個軍士被帶了過來。

  其中一人說道:“每次楊使君帶著麻袋來,都會打開,徹底翻過來……小人說不用不用,可他就是不聽。”

  楊玄回身看著眾人。

  “誰,還有疑問?”

  ……

  吏部。

  羅才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內侍嘴唇翻動……

  “羅公多年辛勞,陛下都記在心中,可……下面的話是咱私下說的,人說落葉歸根,羅公,就在先前,咱看到十余御史拿著彈章求見陛下,群情激昂。羅公,掏句心窩子的話,別晚節不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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