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長安之上 > 第794章 收了楊狗
  “好!”

  老板平靜的道,大堂內的文武官員們束手而立。

  “什么軍士走失,這分明就是尋個借口,準備出兵北疆。”

  楊老板依舊冷靜,“我一直覺著自己是個慈善人。哪怕長安打壓北疆多年,依舊如故。只因,我捫心自問……”

  楊玄拍拍胸脯,仿佛在拍著自己的良心,“我對大唐愛的深沉。”

  劉擎的咽喉涌動了一下,覺得中午興許少吃一頓更好。

  “再多的委屈我都能忍,可如今兵臨城下,我若是忍了,那么,北疆軍民怎么辦?”

  使者覺得不對,“濟昌伯說了,只是個通報。副使不答應,我軍絕不進入北疆一步。”

  我們只是通報啊!

  只是把消息告知你們。

  當然,暗地里正在北疆各處散播這個消息的眼線,那只是傳遞和平信號的使者。

  楊玄反叛,長安震怒。陛下令大軍云集北疆周邊,隨時準備征討不臣。

  這個姿態擺出來,百姓慌不慌?

  慌的一批!

  不是不信任北疆軍的實力,而是大勢在長安那一邊。

  隨后,那些駐扎在北疆周邊的軍隊不會動。他們就蹲在那里,給北疆施壓壓力。

  北疆軍民會惶惶不安,時日久了,只需一個引子就能引爆局勢。

  而引子,北疆不缺。

  那些把楊玄恨之入骨的豪強們,會樂滋滋的為長安干活。

  楊玄看著使者,平靜的臉上漸漸多了厲色,“既然說了走失,那便進來找找。不來,我便認為這是污蔑!”

  他指指使者,看著麾下文武,“有人污蔑我北疆,你等,以為當如何?”

  張度咆哮,“血債血償!”

  這個棒槌!

  楊玄目視江存中。

  江存中說道:“以牙還牙!”

  楊玄頷首,“這話在理。”,他笑了笑,看著使者,“告訴濟昌伯謝謹,就說我說的,讓他來。”

  使者在來之前就做好了各種預案。

  按照鄧州方面的分析,楊玄此刻應當是志得意滿。得知此等無禮的要求后,定然會怒不可遏。

  隨后出兵。

  現在楊玄這個姿態,顯然就是想出兵。

  來啊!

  歡迎來蹂躪我。

  一旦北疆動兵,早就準備好的輿論戰場就啟動了。

  ——北疆楊狗悍然出兵了!

  他謀反了!

  隨即,整個天下都會聲討楊玄。

  北疆軍民會惶然,接著,崩潰。

  從刺殺韓紀,到屯兵鄧州挑釁楊玄,這一步步,堪稱是步步為營。

  劉擎輕聲道:“有高人在謀劃這一切。”

  可楊玄卻縮了。

  來啊!

  有本事你就來北疆找人啊!

  我許的。

  趕緊來。

  使者心中失望,但這個結局也能接受……隨后北疆軍民會感受到壓力。

  “下官告退。”

  使者前腳一走,張度后腳就叫罵,“賤狗奴,這是挑釁,這是羞辱!”

  “我知曉。”楊玄壓壓手,止住了麾下的群情激昂。

  聲音漸漸湮滅。

  但不是一下,而是緩緩。

  楊玄輕哼一聲。

  隨即,大堂內靜的掉根針都聽得見。

  楊老板心中滿意,“包冬。”

  “副使。”

  一臉正氣的包冬出來。

  “知曉如何做嗎?”楊玄問道。

  這事兒真的不好做……大堂內文武官員都捫心自問,自己若是遇到了這等局面該如何應對。

  沒辦法。

  只有不變應萬變。

  等著對方出招。

  這也是鄧州那邊對此次謀劃自信滿滿的緣故。

  大義在長安,你北疆又能如何?

  可誰都沒想到楊玄會選擇答應。

  你的臉呢?

  不要了?

  沒錯兒。

  楊老板就擺出了一副我不要臉的姿態。

  委屈的一批。

  也慫的一批。

  韓紀微笑,對劉擎說道:“郎君對包冬頗為看好,今日倒是要見識見識。”

  劉擎點頭,“據聞,此人說謊如飲水。”

  自然流暢。

  渾然天成。

  韓紀點頭,“那么,老夫拭目以待。”

  包冬干咳一聲,“上次下官出行,遇到一個老人。

  老人說,長久以來,長安一直在打壓我北疆。

  下官好奇問,為何?

  老人嘆息,說,說來話長,裴九知曉吧?

  我說知曉啊!

  老人說,當初太上皇想謀逆,可卻擔心裴九執掌的北疆軍會主持公道,于是便偽造武皇旨意,把裴九召回了長安。

  隨后,太上皇與當今出動大軍,硬生生的用大軍絞殺了裴九……”

  這特么……

  韓紀張開嘴,“這事,還能這么編?”

  劉擎點頭,“關鍵是,他是以一個老人擺古的姿態說出來的。看看,那些蠢貨,都聽進去了。你想想,換個百姓,信不信?”

  韓紀點頭,“定然信了。”

  劉擎說道:“關鍵此事他說的真真假假,真的是裴九死于偽帝父子的逼迫,死于為了保護北疆。這一點誰都不能否認。”

  “主要的東西是真的,其它的編造。”韓紀嘆道:“老夫怎地覺著這是一門學問呢!”

  “殺了裴九后,太上皇與當今擔心北疆軍民會跟著反對他們謀逆,便想清洗。幸而黃相公硬撐著,擋住了長安的屢次黑手。”

  包冬的聲音在大堂內回蕩著。

  “一計不成,又是一計。副使接掌北疆后,拼死不許長安清洗北疆,激怒了長安。

  此次大軍云集北疆周邊,便是威脅。

  長安的皇帝說了,若是副使不肯放大軍入北疆,便是居心叵測,當誅滅。”

  包冬嘆息,“副使不肯嘞!可一邊是皇命,一邊是……北疆父老,副使左右為難……”

  你真是太有才了……楊玄瞇眼聽著。

  然后,擺擺手。

  包冬回歸原位。

  知進退,可用!

  劉擎微微點頭。

  楊玄說道:“我個人榮辱算不得什么,可事關北疆軍民的安危。我,忍無可忍。故而……”

  楊玄抬眸,雙拳緊握,隨即身體松弛了下去,好似在隱忍著什么,“我將領軍赴鄧州一線,只為護住我北疆平安。”

  這姿態……這演技,炸裂了。

  韓紀輕聲道:“妥了。”

  劉擎微笑,“我北疆委屈啊!”

  桃縣街頭,一個婦人和人說話。

  “聽說楊副使想出兵攻打鄧州!”

  路人愕然,“沒這事吧!”

  “有!”婦人一臉神秘,“說是楊副使想攻打長安。”

  “那不是叛逆嗎?”

  “這話,奴可沒說。”

  正說著,一群人走了過來,為首的包冬說道:“散開,今日,我要桃縣輿論,徹底翻身!”

  這是他的專業!

  他從未輸過!

  一個個小吏散入各處。

  那婦人見到那些小吏后,面色一變,隨即挎著竹籃走了。

  一個小吏往這邊來,尋到了一個店鋪,買了一個撥浪鼓,嘆息。

  掌柜湊趣,“這是遇到麻煩事了?”

  小吏說道:“剛知曉個消息,難受。”

  “您說說。”這等生意人,大多喜歡八卦。

  “長安派來了使者,想帶走楊副使。”

  “帶走楊副使?作甚?”

  “鄧州如今云集了大軍,知道吧?”

  “還真不知道。”

  “鄧州那邊大軍云集,隨即長安使者就來了,威逼副使去長安,說是讓副使為六部尚書。”

  “這不是好事嗎?”

  “是好事,可副使一走,知曉裴九當年如何死的吧……”

  “知道啊!為了武皇和我北疆,自盡。”

  “那是遮羞的說法。”

  “啊!”

  “當初裴九去長安,太上皇和當今威逼他給北疆寫信,讓黃相公等人聽從長安的安排。隨后,準備清洗北疆……”

  “這……”

  “裴九不肯,被太上皇和當今出兵絞殺。如今,他們又威逼副使。

  一旦副使低頭,那我北疆……哎!”

  掌柜慌了,“那可不成。一旦清洗,那得死多少人?若是北遼趁機出兵,誰來擋?”

  “那是長安的旨意啊!誰敢違背?”小吏神色黯然,甚至,在哽咽,“副使,難啊!”

  包冬就站在屋檐下,雙手攏在袖口中,看著就是個很誠懇的鄰家男子。

  小吏出來了,對包冬微微點頭。

  身后,掌柜咆哮,“副使不能低頭啊!”

  怒火,或是害怕,或是悲傷……各種負面情緒籠罩著桃縣大地。

  “差不多了吧!”

  韓紀說道。

  楊玄點頭,“我隨后出發。”

  劉擎說道:“小心。”

  楊玄說道:“您應當擔心鄧州的人。”

  一個小吏進來,“副使,幾位老人求見。”

  “哦!”

  楊老板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發作了,“請了來。”

  幾個老人進來,一人說道:“聽聞副使準備去長安請罪?千萬不能啊!”

  我去長安請罪?

  沒有的事啊!

  但,楊玄沒動,沒解釋,只是平靜的看著老人。

  這一下反而坐實了傳言,老人急切的道:“副使萬萬不能去。”

  “鄧州有大軍。”韓紀嘆息。

  “打特娘的!”

  老人們七嘴八舌的說著。

  這轉變的也太快了吧!

  稍后,楊玄把幾個老人送出去。

  站在節度使府大門外,他發誓,“我定然不讓那些客軍踏入北疆一步!”

  “副使受委屈了。”

  幾個老人抹淚。

  這事兒,我真不委屈啊!

  委屈的,怕是對面。

  楊玄回身,包冬站在門外,拱手,“幸不辱命。”

  楊玄頷首,“干得好。”

  楊副使領軍出發了。

  帶著悲壯的氣息。

  “郎君,這是娘子讓帶的。”

  姜鶴兒背著一個大包袱,楊玄看了頭痛,讓她打開,里面竟然有一整套出行的裝備。

  “這牙刷是長安最好的,這馬尾毛用的是……”

  “打住打住,我這是領軍,不是旅游。”

  “娘子說就是去做個樣子,保養好身子才是正經。”

  “你怎地也學會了念叨。”

  “我沒念叨啊!”

  “那是誰?”楊玄一直覺得耳朵邊有人在念叨,很熱。

  他緩緩回頭。

  尊敬的寧掌教甩甩麈尾,一臉云淡風輕。

  可憐的,才將在新山門中尋到了個有趣的地方,小橋流水,多雅致?

  他剛帶著琴到了小溪邊,盤膝坐下,醞釀好了情緒,準備撫琴……

  烏達就帶著滾滾濃煙出現了,帶來了楊老板請他去鄧州玩耍的消息。

  ……

  州與州之間有邊界,當初陳州和宣州為了那幾個村子的歸屬曾爆發過爭斗,最終以楊玄闖入宣州州廨,大打出手而告終。

  一條小河邊,無數帳篷云集。

  濟昌伯謝謹領軍兩萬,正駐扎在此。

  謝謹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手中的橫刀在大帳前呼嘯生風。

  邊上圍著一群將領和官員。

  當謝謹收刀時,眾人歡呼,“伯爺好刀法!”

  謝謹把橫刀丟給隨從,接過布巾擦汗,問道:“桃縣那邊可有消息?”

  一個將領出來,“回伯爺,未曾。不過最新的消息,桃縣百姓有些慌。”

  謝謹笑了笑,“大義在長安,誰敢謀反?楊狗不過是沐猴而冠罷了。且等天兵一到,無需我等動手,北疆軍民就會活擒他請罪。”

  一個軍士過來,“伯爺,羅使君他們來了。”

  “哦!請了來。”

  謝謹擺擺手,“都散了吧!”

  他站在大帳外,沒多久,鄧州刺史羅持和司馬馬磊來了。

  “羅使君,馬司馬。”

  謝謹是長安指派駐守鄧州的武將,出身將門,祖上曾在南疆立下功勛,這個濟昌伯也是那時候傳承下來的。

  只是到了謝謹這一代,因為大唐征伐不多,故而謝謹只是在西疆戍守了幾年,沒尋到機會立功。

  他一心想重振謝家將門聲威,故而朝中準備派人戍守鄧州時,他主動請纓。

  “楊狗來了。”

  羅持沒進大帳,就焦急的道:“楊狗帶著五千騎出發,距離此地不遠了。”

  “使君如何得知?”謝謹問道。

  羅持說道:“楊狗才將出發,北疆就有人把消息送了出來。”

  大多時候,內奸比敵軍的斥候破壞力還大。

  司馬馬磊干咳一聲。“濟昌伯領軍兩萬,可有把握?”

  謝謹左手叉腰,右手揮舞,以加強語氣。

  “兩萬府兵在此,楊狗托大只帶了五千北疆軍,他若是敢來,謝某就敢收了他!”

  羅持看著他,“果真?”

  謝謹淡淡道:“楊狗以往能取勝,那是因為他直面的不是馬賊便是部族。面對北遼大軍時,一對二,北疆軍打的很辛苦。

  我此次領軍兩萬,四比一,當如雷霆轟擊,一舉擊潰楊狗!”

  “好!”

  羅持滿面紅光,“老夫雖不懂兵,可濟昌伯一番話卻讓老夫恍然大悟。我軍兩萬,楊狗五千,他若是敢來,我鄧州就敢收了他!哈哈哈哈!”

  噠噠噠!

  一騎疾馳而來。

  “伯爺,楊玄領軍距離此處三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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