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餐盤，走了幾步，眼前餐桌正好沒人，他剛要坐下，余光中有一只手在搖晃。抬眼去看，趙雅琪春風滿面，嘴里還喊著什么。
他看了看左右，確定她在喊自己，便走了過去。
食堂內小半漢子都直勾勾看著，心里驚訝地能吃下一頭牛。
趙雅琪，趙女神，竟然會笑著招呼男人過去同桌。
熊思文也在這群眼中燃著熊熊火焰的漢子中，他愣住了，心想他發的文該不會被兩人發現了？
在他寫的文里，確實有暗示兩人互相看對眼，帶些曖昧的橋段。
可是，這也太快了，他昨天晚上十一點才寫完，發到社區網站上，也是今天早上趁著沒事，修改了之后的事。
看著段晨和趙雅琪此刻正有說有笑地吃著飯，他陷入了沉思，舔了舔嘴唇，放下筷子，眼睛在厚重的黑色鏡框中打轉。
拿出手機，點開軟件。因為今天上午挺忙，他一直沒看軟件里的動態。
很快，軟件主頁出現，滴滴滴數十聲消息提示，震的他手都抖了。看向消息圖標，乖乖，足有上百條回復，外加四十多個好友請求。
來不及看消息，他現在要先確認一件事才行。
端著餐盤，在同桌幾人疑惑的目光中，他走到了段晨和趙雅琪隔壁餐桌的位置前，裝出怡然自得的表情，坐下了。
可是，他的表情在旁人眼中，分明像心懷幽怨、干脆坐到兩人眼前。
他如此舉動，頓時引來一陣不大不小的議論聲。好事之人口舌快如泄洪口，直接把三人腦補成三角虐戀的關系。許琴是主力軍。
一些小護士，更是捂住了嘴，聽著越來越多的議論和細節，差點沒驚呼起來。
段晨雖然不在討論聲發出的中心位置，但多少聽到了一些。那些說他是殺人犯、走后門的字眼，格外刺耳。
趙雅琪眼中露出一絲歉意，她叫來段晨，只是想當著他的面給他轉錢，在微信的使用上，教他一些簡單的功能和操作。
雖然段晨在獄中聽新來的罪犯說起過微信，但他自己沒用過，也就沒有直觀的感受，還停留在諾基亞手機系統時代的操作規則里，一些在正常人看來稀松平常的操作流程，他還是有些看不懂。
很快，在趙雅琪耐心的幫助下，他綁好了卡。趙雅琪的錢也沒有絲毫拖延地轉了過來，點擊收錢，他心里聽到了錢幣入袋的聲音，心情大好，但也不好。
耳邊飛來飛去的言論，多少讓他有些氣惱，側臉看向掀起議論潮的導火索——熊思文。
熊思文低著頭，不說話，好像外界的一切都和他沒關系。眼睛盯著菜，嘴里嚼著，從他側臉看過去，能看到段晨冷峻的面龐上帶著一絲怒氣。
人言可畏，作為被議論的主角，誰都無法完全忽視，裝作沒聽到。
古有語：惡語傷人六月寒。常人最怕的，也是紛擾的流言和惡語。
趙雅琪和他交流時，多少說了一些許琴暗地里使壞，流傳她沒有做過的花邊八卦。一開始他還覺得問題不大，不過是背后有人議論罷了，但現在輪到他被眾人議論，心里一下就體會到了她的感受，不免對她的脾氣和人品升起一絲敬佩。
如若是他，被人針對，暗地里還搞鬼，他的思緒頓時沖上了九天，一個個惡損的對策自然靠攏，出現在腦海中。
想到這里，他腦袋里有了個點子，湊近趙雅琪，小聲跟她說了幾句。
趙雅琪聽到一半，臉上便浮起愉快的笑容，被他的詭計逗笑了。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同樣看著她的許琴，嘴臉揚起從未有過的壞笑。
被她這一看，許琴先是愣了一下，隨后針鋒相對地瞪回去，可是沒來由地，感覺背后好似有一股涼風吹過。
午后，段晨一人坐在中醫門診室內，趙應東、陳方正兩人和黃天一是一路貨色，午飯過后就沒了人影，估計也要下午兩點之后才會過來。
在撥號盤上按下李嫣然的號碼，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按了呼出。
電話很快接通，她的語氣比面對其他人時柔和了一些，但并未像昨天聊天那樣親昵，像是一種訊號，告訴段晨分寸。
了解了一下朱家院的事情和朱圓圓最后如何了，等等，便掛了電話。
很干脆，很果斷，很聰明。段晨心中用這三個詞形容她。
根據李嫣然所說，朱家院里牽出了很多重案和陳年老案，過去幾年里，關于失蹤的案子，與朱家院有直接或間接聯系的，就有三十多起。
而涉及禁閉、限制人身自由的案子，也不下四十起。
小小一塊朱家院，探查出來的地窖就有三十七座，其中發掘出來的尸體四十二具，平均下來，每一座地窖中就有一條以上的人命。
有的尸體年歲太過久遠或腐地只剩下骨架，已經無法辨別身份。有的則很新鮮，最近一個是一星期前死亡的。
同時，解救出來七名活著的女性，她們全部骨瘦如柴，其中一個竟然挺著大肚子，與枯瘦的四肢、極度發黃的身體產生巨大落差。
一些女警員看到，嘩啦一下就哭了，若不是法律的約束，那地窖的主人早就被綁在隨便哪根柱子上，供在場所有女性拿小刀，一片片割肉，凌遲處死。
如此駭人的數字和慘烈的現場，警局不得不封鎖消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騷亂。
全局上下，每個人都在加班。這朱家院猶如一座罪惡深重的墳場，搜查科全員奮戰，直到現在還沒有探到它的老底。
死亡人數永遠在上升，朱家院的四百多號人，已經進去一大半。
但是朱強國跑了，在段晨突破朱大勇家里一群人的圍堵后，他就知道情況已經無法掌控。
據當時在場的一人交代，他趕走了所有人，牽著朱圓圓走進了房屋后面的天井。
如同人間蒸發，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在后續的地毯式搜索中，沒在天井找到他，倒是在井中，發現了吊著繩子躲藏的三人。
不去管他們，直到三人太累，先后掉進井里，冰冷的井水泡了大半天，他們扛不住了，不停喊著救命，警員才將他們抓了上來。
這三人，手上都有人命，受害者都未滿十八歲。
“應該把他們泡上三天三夜再說。”
這是躺在病床上的夏東看著送來的檔案時，說的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