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刀自食惡果的時候,禿子就失蹤了。

  不僅是駱風棠和楊若晴,全村人都在懷疑他們兩個是同伙。

  害得好心救了禿子的長庚叔,都被人埋怨,一連好幾日都沒臉出門見人。

  所以,再次看到禿子這副慘狀躺在地上。

  駱風棠和楊若晴都沒有爛好心過去搭救。

  惡人,就該有惡報。

  兩個人冷眼看著禿子。

  禿子聽到了動靜,睜開眼,看清站在面前的二人是駱風棠和楊若晴,也愕了下。

  隨即,他掙扎著朝楊若晴這邊爬過來。

  從懷里掏出一只拳頭大,被鮮血浸染了的布袋子遞給楊若晴。

  “楊姑娘,接,接著!”

  楊若晴卻往后退了一步。

  “禿子你要給我啥?”她訝問。

  “不是給你,是、是求你代我,轉交給鮑素云……”禿子道。

  “啊?”

  楊若晴更訝了。

  給五嬸?

  啥關系啊?

  她看了眼駱風棠,然后俯身接過禿子手里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解開一看。

  乖乖,鐺鐺響的銀子啊!

  “禿子,你這是……”她問,突然猜到些什么。

  禿子咧開嘴笑,血嘩嘩往外淌。

  “嘿嘿,你幫我跟鮑素云說,是我禿子對不住她。”

  “這包銀子,是我做山賊的積蓄。”

  “將來留著給我兒子大寶娶親……咳咳咳……”

  禿子說到這,劇烈咳嗽了起來。

  口里那血,淌得更歡快了。

  禿子竟是大寶的親爹?

  當年那個玷污了五嬸的壞人,就是禿子啊?

  楊若晴回過神來,怪不得第一眼瞅見禿子,就覺得眉眼似曾相識。

  大寶,大寶可不就是禿子的翻版嘛!

  “禿子,你咋搞成這樣?誰弄的?”

  楊若晴多問了一句。

  抬步上前,想看看禿子還有沒有得救。

  禿子卻擺擺手,喘著氣道:“甭費事兒了,我快不行了。”

  “回去、回去跟你們村人說,近來要不太平了……”

  “黑風寨內部分歧,大當家要招安,二當家不答應,要血洗附近村子。”

  “大當家派我下山去聯絡官兵將領,被二當家帶人半途攔截……咳咳咳……”

  禿子說了幾句,又在那咳血。

  這邊,駱風棠放下了白虎尸體,也來到了禿子身旁。

  聽到黑風寨內杠的事兒,駱風棠的眉頭皺在一起。

  想要再問禿子關于黑風寨的事,禿子眼一翻,躺了下去,一副隨時要斷氣的樣子。

  “能救嗎?”駱風棠問楊若晴。

  楊若晴搖頭:“傷勢過重,失血太多,沒用了……”

  禿子喘了幾口氣,掙扎著又把眼睛睜開一條縫。

  那眼神中的光亮,在一點點散去。

  卻直直盯著楊若晴。

  “楊姑娘,我能求你一件事嘛?”他有氣無力的問。

  楊若晴想了下:“你說說看。”

  禿子道:“我有個仇家,是李家村的李財主,他是個惡霸。”

  “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落草為寇的,有兒子都不能相認。”

  “我做山賊,就是想要殺了他,為我爹報仇……”

  “可我等不到那一日了……”

  李財主?

  楊若晴的眉心蹙了下。

  她不是閑得蛋疼的人,無緣無故去幫別人報仇。

  不過,當這個仇敵是李家村的李財主,這可就是撓到了她的癢點上。

  “我答應你!”楊若晴道。

  “真的?”

  禿子眼底掠過一絲光亮。

  他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來央求。

  沒想到這楊姑娘還真答應了,禿子激動得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那個李財主,財大氣粗,跟官府有勾結,黑白兩道都吃得開!”

  禿子咬著牙道。

  “要殺他,很難,不過我知道他有一個宿敵,是臨縣左家莊的左莊主!”

  “必要的時候,楊姑娘可以去求求左莊主……”

  左家莊,左莊主?

  楊若晴心里一動。

  禿子的這個信息,很寶貴,她記住了。

  “楊姑娘,最后再求你一件事兒……”

  “讓素云……好好……把大寶帶大……”

  “莫……莫讓大寶曉得……有……有我這個做山賊的……爹……”

  禿子拼勁全力說完最后這句,他的瞳孔一點點渙散。

  他仿佛看見了爹娘微笑的面容,看見了那個女人……

  騎過大馬,喝過烈酒,有過女人,還有兒子傳宗接代……

  這一生,他已無悔!

  “禿子!”

  “禿子!”

  楊若晴喊了幾聲。

  “他死了。”她沉聲道。

  駱風棠皺著眉,看著禿子的尸體:“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咱尊重他的選擇,莫告訴大寶。”

  楊若晴點點頭。

  善意的欺騙,有時也是一種保護。

  她站起身,把禿子的銀子收好。

  并對駱風棠道:“他是大寶的爹,沖著他提供的那些有用信息,咱挖個坑把他埋了吧。”

  禿子是個惡人,也是個可憐人。

  入土為安,不讓他暴尸荒野被野獸啃食,就算是給他最后的尊重吧。

  駱風棠點頭,拿出家伙來鏟土。

  把禿子埋了,邊上做了個標記。

  兩個人扛起白虎,在追云的護送下暢通無助的下了山。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村里亮起了燈火。

  獵到白虎的喜悅,被禿子的事沖淡了幾分。

  兩人一路都沒怎么說話,心情莫名的有幾分沉重。

  快要進村子的時候,兩個人在河邊洗手洗臉。

  這一身的狼血進家門,還不得把家里人給嚇到。

  駱風棠終于出了聲:“晴兒,有個事兒,我想跟你商量。”

  “說。”

  “等田地的糾紛過去了,我想去從軍。”他道。

  她洗手的動作頓了下。

  沉默了。

  他也沒再吭聲。

  月亮出來了,灑在河面,泛出白色的嶙峋光芒。

  映襯著她的臉,平靜如水。

  但他知道,她心里此刻必定是潮涌般紛亂。

  周圍的田溝里,蛙鳴聲陣陣。

  空氣中,草木的香味,夾雜著蠶豆花兒的幽香縈繞鼻息。

  他掐了一根狗尾巴草在手里捻著,接著往下道:“這主意,我在心里醞釀了好久,一直不敢說。”

  “晴兒,我也舍不得離開你去從軍。可是,”

  “大丈夫建功立業,僅靠我一雙拳頭,力量有限!”他道。

  甭管是上回酒樓投毒風波。

  還是這回李財主的仗勢欺人,強取豪奪。

  抑或是禿子的死……

  都讓他看清楚一個理兒,這世道,強者為尊。

  不想逆來順受,不想被人肆意欺負,就要謀求權勢!

  從軍,是建功立業,是他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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