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

  她趕緊起身,警惕的環視四周。

  四下毫無異常。

  難道是上游淌下來的?

  她拔出腰間的烏金軟鞭,悄無聲息的朝上游靠近過去。

  前方溪邊,橫七豎八躺著五六個男子,一個個渾身是血,有兩個家伙半截身子栽到水里,那身上的血就嘩啦啦往下流。

  楊若晴皺了皺眉頭,幸好先前沒喝那溪水。

  這幾個人的穿衣打扮,看起來既不像駱風棠的護國軍,也不像漢軍。

  但說他們是老百姓吧,哪有老百姓隨身帶這么長的彎刀的?

  難道,這是土匪?強盜?山大王?

  然后跟剛巧過路的漢軍,或者護國軍起了沖突,結果就被干掉啦?

  想到這兒,楊若晴趕緊蹲下身來挨個的檢查這些家伙們的傷勢,護國軍所用的武器,出招的方式,傷口的打擊面,

  這些楊若晴都清楚。

  為啥?

  因為護國軍的統領是駱風棠,教頭也是駱風棠一手訓練出來的。

  所以護國軍上下秉承的都是駱風棠的風格。

  檢查了好幾個,看傷口,楊若晴果斷排除了護國軍。

  五六個人里面,幾乎都喪失了生命特征,來到最后一個人跟前時,楊若晴看到這人身上的傷勢是最重的,身下更是血流成河。

  她搖了搖頭,轉身就要走。

  突然,腳踝卻被一只手給抓住了。

  扭頭一看,是那個趴在地上傷勢最重的男人,他的大手牢牢抓住她的腳踝,他艱難的抬起頭來,將這具身體里最后的一絲游離的力氣凝聚成一句話:“救,救我!”

  說完,他的手指松開,腦袋也耷拉了下去,整個人徹底失去知覺。

  ……

  “報!”

  一個小兵騎著一匹快馬穿過前方濃濃的夜色,如一根利箭般沖到這邊隊伍中間那個騎著黑色高頭大馬的男子跟前。

  “報,將軍,前方探子來信!”小兵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交給了駱風棠。

  駱風棠抬手,小兵退下,身后的謝副將上前來,手里舉著一只火把。

  就著謝副將手里火把的光亮,駱風棠攤開了信箋。

  寥寥幾句話,駱風棠一眼便已掃完。

  他抬起頭來,望著前方茫茫夜色,夜色中,隱隱傳來河流湍急的聲響。

  “將軍?前方什么情況?”謝副將問道。

  那日夜里在天海郡跟吳雄的軍隊正面交鋒之后,吳雄節節敗退,然后往東面逃跑。

  將軍親率護國軍乘勝追擊,豈料這東面的好幾個城池竟早已淪陷為漢軍地盤。

  這些山陵腹地,峽谷河流,也早已被漢軍布下了重重陷阱。

  將軍帶著大家一路披荊斬棘,過關斬將,大挫漢軍的氣焰。

  可是當進入這片丘陵之地后,由于地勢高低不平,路障不斷,原本半天就能追上的吳雄逃兵,竟然又被他們給甩開了。

  而且還沒找到蹤跡。

  聽到謝副將的問,駱風棠回過神來。

  “前方二十里發現漢軍蹤跡,傳令下去,全軍上下加速行軍,半個時辰內務必趕到前方的通天河,在他們過河之前進行攔截!”

  謝副將領命,趕緊過去傳令去了。

  駱風棠望著前方,一雙深邃幽暗的眼睛微微瞇起,冷峻的臉上寫滿了志在必得!

  ……

  當駱風棠在這夜晚急行軍的時候,楊若晴卻停下了追趕的腳步。

  為啥?

  因為她最終還是留了下來,救了那個萍水相逢的男人的命。

  給他清理傷口的時候,她真的很懷疑,換做一般人受了這么重的傷,早就嗝屁了。

  就算是流血也能將他給流死,可是這個男人卻一直不斷氣,而且還等到了她的出現。

  傷口處理好了,血也止住了,她現在出來獵了一條溪水里的野生鱖魚,又摘了幾只野山菌一塊兒給他補補身子。

  等到她拿著烤熟的魚回到附近的一個山洞里時,發現原本應該躺在那里的人竟然掙扎著爬到了洞口。

  “哎喲我去,你要是一心求死之前就別拽姐姐腳踝央求我救你啊,”楊若晴翻了個白眼道。

  “我救了你,還給你縫了傷口,你不好生躺著還爬這么遠,傷口都被你給崩開了,你的血不值錢,我的藥值錢啊大哥,你別這么糟蹋成不?”

  聽到楊若晴這番數落的話,地上的男人艱難的抬起頭來,他看著站在洞口這個女扮男裝的年輕女子,手里還拿著一根樹杈子,樹杈子傷串著一條烤得金黃的肥鱖魚。

  “姑,姑娘,多謝救命之恩!”他道,幾乎每說一個字都要狠狠的吸一口涼氣。

  “我,我想去找我那幾個兄弟……”他又道。

  楊若晴朝身后洞外的夜色望了一眼,道:“可是溪水邊跟你躺一起的那幾個?”

  男子點頭,眼中燃起焦急和懇求:“他們情況如何了?求求姑娘也救救他們!”

  楊若晴聳了聳肩道:“沒得救了,我之前發現你們的時候,就你還有半口氣,他們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什么?”男子怔了下,眼珠子都瞪圓了,“都,都死了?”

  “嗯,全死光了,就你命大還留著一口氣遇到了姐姐我,不然這會子你也死了。”楊若晴道。

  男子似乎對楊若晴的話不相信,又或許是相信了,但一時間還不能完全接受這個事實,他趴在地上,老半天沒反應。

  只是那渾身緊繃著,半響之后,他把拳頭重重砸在地上,埋下頭去,發出一聲悶悶的聲音。

  楊若晴看著他,也忍不住有些錯愕。

  很多人遇到悲傷的事情,都是嚎啕大哭,或者暈死過去,醒來后再呼天搶地。

  更有甚者尋死覓活。

  而這個男人,他宣泄悲痛和憤怒的方式卻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看著他那一記一記砸在地上的拳頭,手指都破了,手背上全是血,這家伙把自己的拳頭砸得鮮血淋漓的,卻一點痛的感覺都沒有,好像是在掄著一只西瓜砸。

  這也太……

  “你們是被仇家追殺么?”楊若晴問。

  他不理會,還在用自己的方式宣泄著悲慟。

  “別砸了,人都死了,你就算把你這雙拳頭砸成肉泥他們也活不過來啊!”楊若晴接著道。

  “你哥小丫頭片子懂什么!”他猛地抬起頭來,朝楊若晴咆哮。

  “他們是我同生共死的兄弟,是為了保護我才死的,你這個女人什么都不懂,你閉嘴!”

  他再次吼了起來,那雙猩紅的眼睛里,都是焚燒著的烈焰。

  額頭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暴凸,布滿了淚水的臉已猙獰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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