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鐵匠則摘下掛在腰間的旱煙桿子，坐到一旁的石頭上吧嗒吧嗒的抽著，吐出幾口煙圈，望望天，又望望那邊拔草的兒孫們，自言自語道：“老二啊，你走早了，要是你能活到這會子，看到咱腳底下這兒孫滿堂，家大業大的，你肯定樂呵啊！”
“當年，是你帶回來棠伢子，帶給了咱老駱家希望。”
“你在九泉之下，要保佑咱家的兒孫們平平安安啊，你在那邊要是缺啥，就給大哥我托個夢，大哥給你燒！”
“你要是覺著孤單了，想要個媳婦兒，別害羞，也跟大哥這托個夢，大哥給你燒一個胖胖的媳婦。”
“兩個就別指望了哈，一山不容二虎，尤其是兩只母老虎。”
“咱老駱家的男人要從一而終，娶了一個，就要掏心挖肺的對一個好！”
“哦對了，你妹子大娥那邊也還不錯，周霞咱就不說了，那丫頭沒心肝，幸好你外甥周旺懂事，孝順。”
“你要是有心，也順帶保佑保佑周旺他們……”
“哥哥，大爺爺一個人在那嘰嘰咕咕的說些啥呀？”駱寶寶碰了碰辰兒的手臂，壓低了聲，好奇的問。
辰兒抬頭往駱鐵匠那邊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大爺爺在跟這墳頭里躺著的二爺爺說掏心窩子的話呢。”他小聲道。
“啊？”駱寶寶更加驚訝的睜大了眼，她不由看著這墳頭。
“哥哥，那二爺爺能聽到嗎？”她又問。
對于這個問題，辰兒還真的回答不上來。
“這個……我也不清楚呢，應該是能聽到的吧！”辰兒道。
“那到底是能聽到還是不能啊？”駱寶寶這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倔脾氣又上來了。
楊若晴便柔聲道：“只要心誠，就一定能聽到的。”
“當真？”駱寶寶抬頭看向楊若晴。
楊若晴點頭：“當真。”
駱寶寶道：“那我也有一些話想要跟二爺爺說。”
楊若晴道：“你在心里面說就行了，二爺爺肯定能聽到的。”
駱寶寶歡快點頭，然后閉上雙眼，一雙抓過泥土之后臟兮兮的小手合攏在胸前，一臉虔誠的在心中‘說’去了。
大家伙兒又在駱老二的墳前靜默了一會兒，此時，這四面八方，遠遠近近不時傳來炮仗的聲響。
顯然大家伙兒都在忙著祭祖呢。
“大爺爺，差不多了嗎？”駱寶寶仰起頭問駱鐵匠。
小孩子的心性，對一件事新奇，但是當時候一場她就又開始膩歪了，想換個地方。
尤其是這里有些冷，山風一陣陣的。
駱鐵匠點點頭，“好，咱回去吧，也快晌午了，咱回去還要忙著貼對聯呢！”
大家伙兒往回走，路上遇到了老楊家的人。
今年照例又是老楊頭帶隊，后面跟著一眾老楊家的兒孫們，浩浩蕩蕩的。
老楊家的基因優良，男人們都是身高和顏值都在線，尤其是這里面還有大安這個玉樹臨風的狀元郎，小安這個俊偉的兵爺。
而楊華明和楊華洲也都是美大叔，這樣一家子爺們走在一塊兒，當真是有排面。
大家遇到了，自然就一塊兒下山，到了半路的一個開闊的山腰平臺，又遇到了村里其他的村民。
大家伙兒每回都回習慣性的在這里歇息一會兒，拉會家常，男人們聚在一塊兒抽旱煙。
而且因為今日是過大年，所以彼此間見了面，都比平時要顯得格外的客氣幾分。
這個時候尊老愛幼，互相禮讓的美德突然就被發揚光大了。
所以有時候楊若晴會無聊到忍不住幻想，倘若在這樣喜慶的節日里，哪個窮人借此機會過來跟大家借錢，估計這些笑臉和客氣，立馬就會煙消云散吧？
給你笑臉，不少塊肉，真的要借錢，那就傷感情。
哈哈，談情傷感情，談感情傷錢，所以不管啥時候，人都要靠自己。
“娘，我想跟你商量件事。”辰兒突然挨到了楊若晴身旁，聲音不是很大。
楊若晴詫了下，隨即就猜到辰兒應該是想說回東海的時間吧？
“兒子啊，你想啥時回東海，爹娘都支持你的。”她溫柔的看著辰兒，道。
辰兒卻搖了搖頭，“娘，我想說的并不是這個。”
“那是啥？”楊若晴問。
辰兒睫毛微微垂了下，隨即道：“我想說的是關于子川舅舅的事兒。”
“你子川舅舅啥事兒啊？”楊若晴又問。
辰兒道：“原本前兩日就想跟爹娘這里商量的，因為一些事情耽誤了。”
“我想跟爹娘這商量下，能不能邀請子川舅舅來我們家一塊兒吃年夜飯？他一個人，實在是太冷清了，家里的兩個仆人要過完正月初四才能回來。”
原來是為了這個。
楊若晴看著辰兒，心里感嘆著這孩子真善良啊。
“娘，可以不？”辰兒又問。
許是看到楊若晴沒有給予回應，辰兒有點忐忑。
楊若晴回過神來，慈愛的看著他，夸贊道：“我的兒子真是一個善良又體貼的人啊，這么暖心，你子川舅舅倘若聽到這些話，肯定也會很欣慰的。”
從楊若晴的話音里，辰兒捕捉到一些訊息。
他的忐忑頓時就消散了，目光亮了幾分。
“娘，那你的意思是，答應了么？”他問。
楊若晴微笑著道：“娘自然是樂意的呀，其實我和你爹前段時日就商量過這個事兒，你爹還私下里去找你子川舅舅說了這個，希望他今年過來跟咱一塊兒過大年，但你子川舅舅謝絕了咱的心意。”
“為什么？”辰兒有些不解。
楊若晴伸手不拉過辰兒，將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下，然后伸手輕輕搭在辰兒的肩膀上，母子兩個親切的靠坐在一塊兒。
“你子川舅舅謝絕，其實也在我和你爹的預料之中啦，”她接著道。
“因為在咱眠牛山，甚至整個望海縣，又或者大齊國范圍內，都有一個習俗。”
“你子川舅舅現在在鄉丁憂，為你干嘎婆守孝，所以這逢年過節，尤其是除夕夜，家里是不能冷鍋冷灶的。”
“所以年夜飯他得在家里自個生火呢，不過呀，等到咱吃過年夜飯，到時候你和你妹妹先去給你嘎公嘎婆還有老楊家和孫家的太嘎公太奶奶他們拜過年，你們就去給你子川舅舅拜年，夜里陪他守歲都成。”楊若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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