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永進道:“我大哥的孩子今個去鮑家村的嘎婆家上門,這算不算喜事兒?”

  曹八妹怔了下,隨即笑了。

  外孫回外祖家上門,這是這一帶的習俗,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兒。

  繡繡姐弟三個都過孫家上門呢!

  爺這是過來顯擺呢!

  “不是我挑撥離間啊,你爺啊,事關你大哥他們那一房的事兒,臭的都香。”她道。

  楊永進道:“你這不是挑撥離間,你這是實話實說,我爺就這樣,從前心眼是偏到咯吱窩里去了,后來偏到肚臍眼,如今怕是偏到腳底板去咯!”

  曹八妹和駱寶寶都被逗笑了,屋里的氣氛格外的輕快,就連搖籃中的小嬰兒都好像被感染了這份輕快似的,跟著咿咿呀呀的叫了起來。

  哄睡了小男嬰,曹八妹去灶房燒飯。

  孩子們有個通病,讓他們在各自家里吃飯,他們就不好好吃。

  可讓他們跟小伙伴們一塊兒湊熱鬧的吃,那就帶勁多了。

  簡簡單單的一盆雞蛋炒飯,再配上一碗燒得起了一層淡淡金殼的土豆條,幾個孩子湊到一塊兒吃得盆都見了底。

  “完了,我們幾個太能吃了,二舅和二舅媽這下沒得吃了可咋整?”駱寶寶笑著問。

  峰兒抬起頭來,臉頰上還沾著一粒飯米粒。

  “呀,飯盆當真見底啦,二舅舅和二舅媽要餓肚子了咋辦?”

  曹八妹笑著道:“沒事兒,我來煮面條跟你舅舅吃,你們吃你們的就是了,只要你們愛吃,二舅媽就高興。”

  ……

  吃早飯的時候,楊華忠看到桌上潔白如雪的米粉粑,粑面上印著一朵紅色的梅花蕊。

  “這是哪來的?咱家這兩天沒有磨米漿啊!”他問。

  隨手夾了一只咬了一口,連連點頭,酸酸甜甜的,好吃!

  孫氏端著蒸熟的紅薯過來,笑著道:“這是早上梅英送過來的,前兩日她家孩子去廖家村嘎婆家上門的回禮。”

  外孫上門,為了表示在意,嘎婆家會提前準備好這些米粑,等走的時候讓他們帶回去,散發給親戚鄰舍。

  “這米粑發的不錯,瞧,這里面的孔眼都開了,吃起來很是得勁兒。”孫氏也拿了一只在手里,掰下一小塊來邊吃邊道。

  “早上我給爹娘送早飯過去,也給他們帶了兩只米粑,結果一看,咱娘桌上也放了幾只,八成也是梅英送去的。”孫氏又道。

  楊華忠點點頭,“廖家就廖梅英這么一個閨女,閨女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生了外孫,廖家二老把這外孫也是看得格外的重,這外孫上門的回禮自然也很豐盛,出了米粑,八成還有其他貼補的東西。”

  說到貼補的東西,孫氏突然想想起一事兒來,卻又不曉得該不該說。

  楊華忠看到孫氏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有啥話就說嘛,憋在心里容易出毛病,我也不是外人!”

  孫氏道:“晴兒爹,你還記得正月初一日夜里,爹把咱老楊家幾房的人聚集到一塊兒商量為梅兒那邊籌錢的事么?”

  楊華忠道:“咋不記得?這才過去幾天!你提這事兒做啥?”

  孫氏便壓低聲道:“那你可還記得永仙捐的?”

  楊華忠不假思索道:“肯定記得啊,是修兒生前戴過的一對小銀鐲子。”

  當時大家伙兒都是捐的錢,永仙那對銀鐲子其實能值個四兩銀子的樣子,所以楊華忠印象深刻。

  孫氏道:“倘若我說,那對銀鐲子,還在永仙他們手里,你信不?”

  “信……啥?你說啥?銀鐲子又回去了?”

  楊華忠習慣性的說了個‘信’字,將近三十年的夫妻,最要緊的是什么?

  信任!

  “你說銀鐲子回去了,是啥意思?莫非永仙事后反悔,又跟他爺那討回去了?”楊華忠問。

  孫氏搖搖頭:“八成是他爺心疼他,事后把銀鐲子摳下來私下里還給了永仙。”

  楊華忠沒吭聲,坐在那里眉頭皺著。

  “孩子娘,你確定你看到的那鐲子,就是那夜永仙捐出來的那對?會不會看錯?”他又問。

  聽楊華忠這么一說,孫氏也有點拿捏不準了。

  “要不這樣,你回頭得空去梅兒那邊看大白的時候,跟梅兒套下口風。”他道。

  孫氏點頭:“成,剛好我上晝跟素云約了一塊兒去瞅瞅大白,尋個機會我跟梅兒那問問。”

  老王家。

  楊華梅陪著孫氏和鮑素云去大白的屋子里看大白。

  大白躺在床上,一條腿用石膏固定著掛在床上,因為行動不便,整個人都焉巴了。

  看到孫氏和鮑素云進來,他還有些不好意思,扯過被子捂住自己的腦袋。

  楊華梅道:“你蒙腦袋做啥?三舅媽和五舅媽專門來看你了,趕緊叫人啊!”

  被子底下便傳來大白悶悶的聲音:“三舅媽,五舅媽。”

  孫氏和鮑素云對視了一眼,都笑了笑。

  走過場似的詢問了幾句大白的情況,得出的結果就是先養著。

  然后又在床前站了片刻,楊華梅便趕緊招呼她們倆去了堂屋喝茶。

  “你公公和栓子小黑呢?”

  坐下來后,鮑素云問。

  楊華梅道:“前幾日一直下著雪,都還沒去倆個姑姐家拜年呢,兩個姑姐全家大年初一就過來了,剛好雪停,他們爺仨就一塊兒去了大姑姐吃。”

  “我要留在家里照顧大白,哪都去不了。大白那小子還不懂事,怪他們不帶他去,跟我生悶氣呢!”

  說話的當口,楊華梅已給孫氏和鮑素云泡了茶端到二人面前。

  鮑素云接過茶,道:“大白真不該跟你生悶氣,他不能出去拜年也不是你拖累的,而你不能出去走親戚卻是他給拖累的。”

  楊華梅苦笑:“道理是這個道理,可這話卻不能說啊,誰讓他是兒子我是娘呢!”

  孫氏道:“我跟素云一樣的態度,這趟大白的遭遇雖說讓咱都心疼,可細細一想,這孩子也是自己不聽話闖的禍啊。他如今還跟你生悶氣,難不成之前兩次對你拳腳相加,都忘了不成?他難道就沒為之前的事兒懊悔,跟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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