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星緯扭頭就走,去給韓宏圖找衣服,他現在很著急,唯恐擔心事情暴露,或者出了紕漏。

  “你等一下!你為何這樣做?”韓宏圖突然站了起來,非常嚴肅的問道。

  費星緯腳步一停,愣愣的說道:“我是一個齊人,是齊人,我為什么不能這么做?”

  “你還知道你是齊人嗎?我怎么覺得你不知道呢?”韓宏圖搖頭說道:“這不能取信于我。”

  “你知道你奸詐之名在皇上心里都排上號了,就是如此歸齊,皇上也不會饒恕你。你最后還是要死。”

  韓宏圖的疑惑就在這里。

  費星緯曾經殺齊人充作軍功之事,就夠死一百回了。

  更別提巧取豪奪,和地主狼狽為奸坑害的百姓,而現在他又投靠了漢人!

  這么多事加起來,皇上絕對不可能饒恕他。

  費星緯看著韓宏圖,想了半天說道:“我費星緯做墻頭草,這家鍋里吃兩天,那家鍋里吃兩天,四姓家奴,可能真的會貽笑千古,遺臭萬年了。不過皇上仁善啊。”

  “前不久我知道了我的夫人和兩個孩子,居然活著好好的,皇上并沒有因為我一人罪責,禍及我的家人,這就夠了。”

  “漢人不是什么好東西,你看秦漢卿對我客客氣氣,可是真的回到安義府,他第一個就會殺了我。林安城丟了,難道讓秦祥云背鍋嗎?”

  “我費星緯現在看似風光,都統之職,守城之要務,可是終究快死了呀,不死在齊人手里,也要死在漢人手里啊。”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你還是想活著。”韓宏圖笑的很開心的說道。

  他發現了費星緯的弱點,那就是怕死,說這么多的目的,不就是想活著嗎?

  人就怕沒有弱點,一旦有了弱點,就很容易利用。

  而韓宏圖見到禾安易的時候,才知道費星緯這份城防圖,其實沒多少用。

  天下誰人不通齊?

  禾安易已經有了極為周詳的城防圖。

  在方陽城中有的是人,想要投奔大齊,禾安易甚至收到了投誠漢人送來的城防圖,并且表示若是大齊軍隊攻城,這個漢人可以打開城門,里應外合。

  要求就是禾安易進城之后,饒他們一命。

  “韓學士這一路端是辛苦,雖然軍旅無風月,但是洗澡吃飯還是沒問題,你洗漱一下,就趕緊回到關內吧。關外現在太危險了。”禾安易見了韓宏圖一面,就投入了研究如何攻城的謀略之中。

  韓宏圖一看沒自己什么事了,也是一樂。

  費星緯怎么都沒想到,不光他在出賣漢人的城防,甚至連漢人都在做這件事,以求活命。

  韓宏圖心情很好,君明臣賢將領忠心耿耿。

  這樣的時代,真的是大齊最好的時代啊!

  他走了兩步,才恍惚的意識到,大齊不管什么時候,都不缺賢臣。

  而忠誠的將領,大齊少嗎?

  韓宏圖暗自盤算了一番,臉上了露出了笑容,真的稱得上君明的大齊皇帝卻少之又少。

  想到這里臉上笑開了花的韓宏圖,用最快的速度來洗漱了一番,在方陽城里,他在費星緯那里,可不是從一開始就備受尊敬。

  錦州被破之后,費星緯的態度才發生了顯著的變化。

  他洗漱完才發現房里多了一名圖畫院的學士,正在整理筆墨紙硯。

  這名學士看到韓宏圖笑著說道:“禾將軍讓你口述一下費星緯的樣貌,待到攻破方陽之后,禾將軍要生擒費星緯。”

  韓宏圖這才回憶的將費星緯的樣貌復述了一遍,看到圖畫院學士的畫像,也是不得不感慨,自己簡單兩句,他就將這人畫的栩栩如生。

  “這人這么丑?”圖畫院學士怪異的問道。

  韓宏圖點了點頭,的確很丑,尖嘴猴腮,賊眉鼠眼,就是費星緯的外貌。

  送走了圖畫院學士的韓宏圖,聽到了一陣陣蕭蕭馬鳴聲,收拾著包裹的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本來急于回到關內的他,突然對軍伍產生了一些好奇。

  他走出自己的營帳,看著火把連綿的軍卒們在四處奔波,巨大的喧囂聲充斥著整個營地。

  禾安易這是要做什么?難道要攻城嗎?這可是夜里!

  一個滿是絡腮胡的男子站在一架決勝戰車之上,大聲的喊著:“四百三十六號車在這里!所有人檢查甲胄系帶!尤其是鞋帶!”

  “格老子的,不要推了,回家推你家娘們去!三三七車所有人,出營!”一個撅著腚在綁腿的男子突然被撞了一下,非常不滿的說道。

  快騎靈活的穿過了略顯擁堵的軍卒們,大聲的喊著:“行軍總管軍令!行軍總管軍令!整軍備戰!整軍備戰!所有人整軍備戰!”

  越看越糊涂的韓宏圖拉住了一名軍卒說道:“小生不才,韓家韓宏圖,禾將軍這是要去攻打方陽嗎?”

  這名軍卒一揮胳膊,嫌棄的說道:“咦!你不要拉我!還小生,你怎么不老生啊!”

  這名軍卒說完就跑開了,耽誤了出營的時間,是要挨鞭子的!

  前三出營并且軍容最整者,是有考校和獎勵的!

  喧鬧和嘈雜僅僅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整個軍營就只剩下了韓宏圖一人站在諾大的軍營里,有些手足無措。

  我是誰?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韓宏圖有些懵,隨著軍卒離開了大營,就看到了延綿不決的火龍,在蜿蜒的山路盤旋著向著遠方而去。

  等到韓宏圖隨著軍陣的推動來到戰場的時候,才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血腥味招惹來了無數的禿鷲和烏鴉,在天空盤旋著。

  而戰場上,戰車組成的方陣,正在對漢軍進行著圍剿。

  戰車前臉上的巨大長刀上掛著很多的尸體,而車內的床子弩,每一次的輕聲響動,一槍三劍箭都應聲而出,泛著火光,收割著戰場漢軍的性命。每次擊發,都帶出大捧大捧的血花。

  而隨行的弩手不停的張弓射箭,大楯兵的縫隙里的勾槍,也讓接近的漢人,無力接戰。

  嘶吼聲、喊殺聲、哀嚎聲夾雜著夏天夜里的鳥叫和蟲鳴,沖進了韓宏圖的耳中,血腥特有的鐵銹味和惡臭氣撲面而來,讓他的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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