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情不愿，但當門拉開的瞬間，方舟的臉上還是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
對王霸的態度也很恭敬周正，完全是侄女婿對叔父該有的態度。
尤其是王霸身后還站著王雄，王雄是方舟的老丈人。
可千萬別小看這位老丈人，雖然只是青牛鎮的保長，但王雄有錢，在青牛鎮，那是響當當的人物，跟土皇帝似的。
一個鎮的錢財資源都掌握在他的手里，有了這位老丈人的支持，再加上方舟自己的能力，才能在短短幾年內在縣城混得風生水起。
不僅如此，因為有老丈人源源不斷的錢財的支持，方舟甚至跟慶安郡的某個大人物家族的子弟搭上了關系。
“叔父，岳父，你們怎么不回屋歇息？是小婿哪里招待不周么？”方舟恭謙的詢問著。
王雄沒吭聲，王霸大手一擺：“侄女婿，都啥時候了咱就不說那些客套話了，我就實話說了吧，何家那兩口子一日不死，你叔父我這心頭之火就一日難滅，別說睡覺了，我啥都做不成！”
王雄跟著點點頭，對此表示贊同。
方舟笑了笑，“叔父，您不必心急，人已經被收押在縣衙大牢，那大牢可是很久以前的某位縣令修建的，當時恰逢戰亂，大牢修建得固若金湯，這些年歷任縣太爺也進行了修繕維護，別說何家那對手無寸鐵的夫婦了，就算是一隊兵勇也休想闖破大牢劫人！”
王霸再次擺手，心煩氣躁的道：“我可不怕他們被人劫，誰敢去縣衙劫人？就靠著當時跑掉的那個臭小子和黃毛丫頭？”
“那叔父煩躁是因為……”
王霸狠狠跺了下腳，指著地上大聲道：“我只要一想到我家老二死了，躺在下面，姓何的還好生生活著，我就火大！”
“我要他死，現在，立刻，馬上！”
方舟面皮輕輕扯了扯，這位叔父好大的戾氣啊。
雖說自己是縣衙的捕頭，也算是草菅過人命，可不管如何明面上的遮羞布還得稍微蓋一下，免得給那些暗中虎視眈眈的對視留下把柄。
而這位土霸王叔父，那是真的野蠻粗暴，殺人不眨眼，直來直去得讓人心驚肉跳。
“叔父稍安勿躁，何家兩口子必死無疑，但咱也不急于這一時半刻，等到明日公堂過審，把該走的程序給給走了，周縣令一道斬令下來，那不就是兩刀的事么……”
問題是這起冤假錯案就算最后被翻供，那也是周縣令錯判，跟他執行命令負責抓人的捕頭沒有關系，多好啊！
“不行，我一刻都等不及！”王霸再次重重跺腳，吼斷了方舟的話。
王雄雙手抄在身前，歪著腦袋瞇著眼慢條斯理的道：“嗯，等來等去就怕夜長夢多哦，橫豎都要死，早死晚死都是一個死，還不如順了你叔父的心意。”
方舟心下為難，但臉上依舊維持著恭謙親和的淺笑。
他的妻子站在一旁，看著這雙方似乎快要陷入僵持的局面，于是出來打圓場：“叔父，您有所不知，方舟雖是捕頭，也受周縣令器重，可這縣里畢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還有縣丞和其他人，他們嫉妒咱方舟年輕有為呢，就想著尋到他的錯漏將他拉下馬……所以有些事咱也不能操之過急……”
王霸惡狠狠瞪了眼自己的侄女，心里想著男人們的事要你一個女人多什么嘴？
這要是自己的兒媳婦和閨女，他早一巴掌拍下去了，但當著王雄和方舟的面，王霸忍住了。
他把怒目重新轉回方舟身上，“侄女婿你放心，叔父不會讓你白冒這個險，二十兩銀子，外加田壩村的十畝良田，全給你！”
王霸從身上掏出兩張紙塞到方舟手里，一張是銀票，另一張則是田契。
方舟看著手里的東西，一臉為難。
“叔父，你這……”
“不夠是不？我再添二十兩銀子，買那男的一條命，那女的別搞死，打頓班子買到勾欄院去，老子要叫她生不如死！”
王霸豪氣的再次拍了一張銀票在方舟手里。
四十兩銀子外加十畝良田，這擱在東臨縣任何一個捕快眼中都是極大的誘惑。
但方舟不同，他雖然也動了心，但他的眼睛看得更高，更遠。
他要的，遠不止這些東西。
他搖了搖頭，把東西放回了王霸手里。
“叔父，您這樣就見外了，也讓小婿為難。”
“小婿有個兩全之計，既能讓叔父你先解解火氣，又能讓姓何的名正言順的判死刑，即便日后此案被別有用心的人重新翻起，這口黑鍋也甩不到咱頭上，叔父您看怎么樣？”
“什么法子？快說來聽聽！”
……
已經是后半夜了，在這座固若金湯的東臨縣大牢門前，兩個獄吏坐在門后面的小屋子里打著盹兒。
已是深秋，入夜后涼意沁人，尤其是大牢這種本就不見天日的地方更是陰寒逼人。
所以兩個獄吏的面前擺了一只炭火盆子，里面火光燒得旺盛，旁邊的小桌子上吃剩下的碗筷橫七豎八，花生米撒得到處都是，酒壺更是翻倒在地。
伴隨著兩個獄吏如雷的鼾聲，大牢厚重的鐵門銅環被拍得砰砰作響。
其中一個獄吏被驚醒，罵咧了幾句搖搖晃晃來到鐵門后面，撥開門上一塊掌心大的孔眼往外瞅了一眼，當看清外面站在夜色中的人時，獄吏的睡意頓時清醒大半，一邊用腳踹醒同伴的同時，忙不迭的拉開了鐵門，點頭哈腰的湊到門口為首的那個人面前。
“方大人，這么晚了您怎么來了這種地方？”
方舟威嚴的掃了這獄吏一眼，“哪那么多廢話？今日一早入獄的那對中年夫婦關在哪處？”
獄吏嚇得趕緊彎腰垂下頭，“在最里面，小的給大人帶路……”
方舟抬手：“不必，你們牢牢守住入口，明日就要開堂過審，出了什么差池唯爾等是問！”
“是，是！”
兩個獄吏垂下腰往邊上退讓。
方舟一馬當先進了大牢，身后跟著兩個年愈五十的中年男子，兩男子的五官有六七成相似，面相卻是一個比一個兇惡。
被同伴踹醒的那個獄吏還是有些迷迷瞪瞪，在往旁邊避讓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跟在方舟身后的那個中年男子。
還沒來得及做出賠罪，臉上就挨了一巴掌，肚子也被踹了一腳。
“狗、娘、養的東西，走路不長眼睛敢撞老子，找死？”
小小獄吏嚇得一怔，跟在那個中年男子身后的另一個年長些的男子拉住他的手臂沉聲規勸：“弟弟，算了算了，跟這些人犯不著計較，咱辦正事要緊。”
之前那個打人的中年男子狠狠瞪了小獄吏一眼，罵罵咧咧著方才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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