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大家的面子全都扯下來，當面鑼對面鼓的對峙起來，誰都收不住場子。而且姑姑……很可能就會因此斷了娘家這條路，你那么心疼她，你愿意看到那樣的結果？”
這恐怕是楊若晴長這么大跟譚氏掏心挖肺說的最多的一回了。
譚氏破天荒的不吭聲了。
老太太活了七十年，從來就是個雷厲風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這事兒要是擱在十年前，或者二十年前，她一拍腦袋直接就把匣子抱給梅兒了，管他誰是誰的不滿，有種就過來吵過來鬧。
即便如今，老太太也是不懼家里兒子媳婦孫子孫媳婦們鬧的。
但她怕的，是自己年紀大了，七十歲，指不定今夜躺下去就不一定能見著明日的日頭。
自己到時候兩腳一蹬歸了西也沒啥，可梅兒才三十出點頭，日子還長，娘家這條路不能因為自己這老貨死了就斷掉了啊！
那么長的日子，梅兒再遇到啥困難，還得指望著娘家哥嫂們的幫襯，自己要是太過偏心，徹徹底底寒了兒子媳婦們的心，到頭來不是幫了梅兒，倒是害了梅兒。
胖丫說的……在理啊！
楊若晴看到譚氏那只抓攏又松開，松開又抓攏的枯樹枝般的手，猜測老太太此刻心情肯定是波瀾起伏。
她安靜的待在邊上不再吱聲，更沒逼著譚氏立刻表態說不動匣子。
她只是明確告訴她，那匣子里的東西讓多少人眼紅。
人嘛，別以為真的是一家子骨肉兄弟妯娌叔嬸侄子侄女，就真的能夠客客氣氣相互謙讓的過一輩子。
在沒有利益的沖突下，確實能保住各自的面子，維持那份和諧。
一旦涉及到利益沖突，尤其是巨大的利益，大部分人都將撕下良善謙讓的面孔，進行你死我活的爭斗。
為啥？
因為每個人都想更好的活著，都想占有更多的資源，這不涉及到自私一說，這是生物的本能，貓狗獅子老虎都一樣。
所以譚氏的匣子是潘多拉的魔盒，不能打開，打開了，就會釋放出魔鬼。
老太太聰明了一輩子，不可能不明白這道理。
“你個死胖丫，說的太嚇人了，我聽得渾身冒汗。”
好一陣之后，譚氏突然撇撇嘴，扶著身后的墻壁站起身往屋里摸索。
“冒汗了就回屋擦擦，我先走了，奶你好自為之。”楊若晴笑了笑，轉身離去。
該說的都說了，最后怎么選擇那是譚氏的事。
但從譚氏這說話的語氣來判斷，很大可能是把先前那番話給聽進去了，這就好。
回到駱家后，王翠蓮問起這件事，楊若晴隨口說了幾句。
王翠蓮也是唏噓了幾句，便沒多說。
夜飯擺上桌，楊若晴也將這件事拋到了一邊。
沒成想夜飯剛吃完，楊華忠就端著旱煙桿子過來了。
說是跟駱鐵匠嘮嗑，眼睛卻不時往楊若晴這邊瞟，好幾次欲言又止，就連跟駱鐵匠聊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楊若晴看出了端倪，于是跟楊華忠道：“爹，我先回屋去洗個澡，一身的汗到現在還沒換衣裳難受死了。你坐一會兒，我洗完澡過來有點事兒想跟你說。”
楊華忠趕緊點頭：“不急，你去忙你的。”
駱鐵匠也聽出了意思，“晴兒你先去洗澡，我陪你爹再坐一會兒。”
很快，楊若晴便一身清爽的回來了。
見她過來，駱鐵匠趕緊站起身道：“老三啊，那你跟晴兒說話，我就先回屋去洗洗睡了。”
楊華忠跟著站起身：“好。”
當著自己的親爹老子，楊若晴也沒啥好回避的，坐下來后手里還拿著一塊大帕子在擦拭頭發。
“爹，姑姑那邊啥情況了？”她主動發問。
楊華忠的視線卻停留在她的頭發上，皺著眉頭道：“都深秋了，要洗頭也得白天有日頭的時候洗，這大晚上的難干。”
楊若晴彎著眼睛笑了起來，“滿頭的汗哦，睡覺都不踏實，不妨事兒，我擦干再睡不會著涼的。”
楊華忠點點頭，跟楊若晴這說起正事。
“你姑姑那邊暫時安撫住了，但我還是那句話，讓她找大白回來一趟，我們得再問問。”
楊若晴跟著點頭。
“我看你姑姑一副為難的樣子，我又說了，要是大白眼下不方便回來，我們去一趟也行，只要能見到面，雙方坐下來面對面的說幾句話，都一樣。”
楊若晴再次點頭，“那我姑姑咋說？”
“你姑姑答應了，我們商量了下打算明日去趟鎮上找大白。”楊華忠道。
“去哪些人？”楊若晴又問。
“你姑姑，姑父，我，還有你四叔和三堂哥。”
“嗯，我方談判陣容強大。”楊若晴笑瞇瞇道，歪著腦袋接著擦拭頭發。
但楊華忠等了這么久的目的顯然不僅僅是告訴楊若晴這個決定，他還有別的想法。
“晴兒，明日你能跟我們一塊兒去不？”
“為啥呀？你們都去了那么多人，就算是打架也夠了啊！”
“不是那個意思，咋能打架呢……”楊華忠哭笑不得。
“我們的意思是，盤鋪子做生意這塊，咱都是外行，你去了，你就能聽出來大白說的靠不靠譜，我們怕被他給忽悠了。”
原來是這樣……
楊若晴想了下，點頭：“那成吧，不過，我們到時候去天香樓找個包間點桌菜邊吃邊說，就當是過去聚個餐，不想去張記辦了喪事的地方談這些事情。”
“好好好，我和你四叔也是這個意思，那就這么說定了啊？”
“嗯，定了。”
楊華忠目的達到，也不想耽誤楊若晴歇息，趕緊起身離開。
臨走之際楊若晴又喊住了他：“爹，我可把話說前頭，明日我去了我是不會當場發表看法的，我只聽，有啥意見咱回家來再交流。”
楊華忠想了下，果斷點頭：“好！”
……
清水鎮。
到了清水鎮后，楊若晴徑直去天香樓安排包間和晌午的飯菜去了。
家里人過來談事情聚餐，這頓飯當然是她請了。
而楊華忠楊華明楊華梅以及楊永智幾個則往張記早茶鋪子去找大白去了，待會帶著大白一同前往天香樓。
楊若晴到了天香樓后，發現菊兒竟然也在后院幫忙，洗菜撿菜啥的活計干得滿頭熱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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