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嘎婆家還將為孩子送上長命鎖,請村里最有福氣的老太太們過來給新生兒洗澡,親戚們送上祝福,而孩子的家人也將操辦一場豐盛的飯菜來答謝大伙兒。

  但駱家這情況……不僅親戚們知曉了,就連村里人也都知道了。

  這幾天,村里人都在暗中談論這件事,大家伙兒把項勝男失蹤,駱風棠墜崖,接著異樣怪異的雷暴雨天氣,村南頭土地廟被燒焦,駱家雨夜降生的兩個兒子……

  “村里人說啥的都有,”

  駱家后院的灶房里,劉氏過來找王翠蓮和孫氏說話,跟她們說到這幾日在外面聽到的事兒。

  “有的說著倆孩子不得了,不是凡人,降生的時候天地震動,這是異象,說駱家將來要出不得了的人。”

  關于這種說法,王翠蓮和孫氏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還是有些自豪的。

  “不過,有些人說的雞不太中聽,”劉氏換了個表情,臉上多了一絲憤然。

  “有的說這倆孩子怕不是克父,最好還是找人掐下時辰八字,要是哪里不妥還得設個法子。”

  這話,王翠蓮和孫氏都不愛聽了。

  孫氏皺眉,“簡直就是胡說八道,倆孩子不曉得多好!”

  王翠蓮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純屬扯淡,亂嚼舌根子,是哪個講的?她四嬸你跟我說,我回頭找上門去要個說法!”

  劉氏說:“翠蓮嫂子你莫急,具體是哪個先說那種話的,我也不清楚,傳到我耳中的時候倒了好幾手。”

  “不過你放心當時我就把過來跟我說這話的人給狠狠罵了一頓,還打了一架,我就感覺她跟我說這話的時候不懷好意。”

  所以,甭管是不是過來傳話的人第一個說的,還是只是傳達,劉氏都不爽。

  “啥?你跟人打架了?”

  王翠蓮和孫氏的目光重新落到劉氏的身上。

  孫氏撥開劉氏臉上那縷遮住了半邊臉頰的頭發,赫然看見一條長長的五指抓痕,鮮紅鮮紅的,瞅著就是剛剛被撓沒多久。

  “四弟妹,你,你這又是何必!”孫氏的眼眶紅了,心里很是過意不去。

  劉氏卻不以為然,重新放下那縷頭發遮住臉頰,又說:“三嫂你千萬別過意不去,我自打嫁到長坪村這二三十年了,哪一年不跟人狠狠的打兩場?至于吵嘴,那更是家常便飯。

  ”

  “我今個跟人打架,就是要殺雞給猴看,回頭哪個再敢背后嚼舌根子敗壞晴兒倆娃的名聲,我第一個不饒!”

  孫氏和王翠蓮對視了一眼,兩人皆滿眼感動。

  王翠蓮說:“她四嬸你坐一下,我去屋里給你拿點藥膏子來抹一抹。”

  劉氏擺擺手:“用不著用不著,我皮糙肉厚。”

  王翠蓮堅持說:“要用要用,用了好得快,你等一下下。”

  王翠蓮離開后,灶房里就剩下孫氏和劉氏妯娌倆。

  劉氏知道孫氏這些天幾乎吃住都在駱家這邊,于是跟孫氏這打聽楊若晴的恢復狀況:“因為晴兒發了話要閉門調養,這幾日我也不敢去她那屋看她,三嫂,晴兒還好吧?有……說啥沒?”

  這說啥,劉氏不明說,她知道孫氏肯定能聽明白。

  眼下是敏感期,在駱家和老楊家,大家私底下湊一塊兒談論這事兒,口中的‘那啥’基本都是指駱風棠。

  孫氏重重探口氣,黯然搖頭。

  “晴兒啥都沒說,就好像忘記了有棠伢子那么一號人似的。”

  “啊?咋能這樣?這是……逃避?還是啥啊?我咋不明白呢?”劉氏滿頭的霧水。

  孫氏又何嘗不是呢?

  “先前我和你翠蓮嫂子也在擔心這個,她要是哭出來,跟咱這說說,咱還稍微放心一點兒。”

  “她啥都不說,全給悶在心里,咋成呢?日子久了身體也會憋出毛病來的!”

  劉氏也是跟著皺眉,發愁。

  “那這幾日晴兒都在做些啥呀?”她又問。

  孫氏想了想,苦笑道:“我和你翠蓮嫂子送吃送喝進去的時候,她就乖乖吃喝,吃喝完了就躺下睡。”

  “孩子們餓了,她就起來喂孩子們,孩子們飽了,她自個也接著睡。”

  “夜里我和你翠蓮嫂子在旁邊的軟塌上睡,她也極少跟我們說話,看她那氣色,比之前剛生完孩子那陣子好很多,可就是不咋說話,不像她以往,這更讓我們擔心,總覺得心里懸懸的,仿佛有啥事兒要發生。”

  劉氏聽得目瞪口呆,聽完過了好一陣,她才擠出幾個字:“平靜的可怕啊!”

  孫氏愣了下,隨即點頭,“沒錯,就是那樣,就讓人覺得不踏實。”

  妯娌兩個相對無言,這當口,王翠蓮拿著傷藥沖沖回了灶房。

  “來,她四嬸,我幫你抹點藥。”

  劉氏見王翠蓮真的將藥取來了,也不再矯情,直接撩起頭發讓王翠蓮幫她抹藥。

  抹藥的時候三人都沒說話。

  抹完藥,劉氏跟王翠蓮這道謝,又問她們:“對了兩位嫂子,我過來是受梅兒囑托,專門來問問倆娃洗九朝的事兒。”

  楊華梅是倆娃的姑奶,她和楊若晴是姑姑和侄女,各自出嫁后就相互說開了,逢年過節不來往拜年和送禮,但兩邊的紅白大事都會參與。

  早前老王家甭管是王栓子去世,還是大白的兒子降生,駱家這邊都有去。

  所以如今楊若晴養倆娃,楊華梅找劉氏過來打聽,也是做好了過來的準備。

  劉氏其實不敢說的是,楊華梅當時托付她過來打聽倆娃洗九朝的事之外,還私底下詢問過關于駱風棠后事的事。

  如今在老楊家,乃至村里人的眼中,以及認知里,駱風棠應該跟項勝男差不多,基本就是人沒了。

  這個沒了,就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家里人該考慮考慮整衣冠冢,再辦法事為他們超渡。

  但這事兒大家伙兒也都是背后說說,誰都不敢跟楊華忠和駱鐵匠他們那提半個字。

  更不敢跟楊若晴和小朵這對苦命姐妹那提半字。

  項勝男失蹤都快一個月了,小朵一直堅持不給他立衣冠冢。

  而楊若晴,剛生完孩子,誰敢,誰又忍心在這個當口去說駱風棠后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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