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甭查了,直接把余金寶抓起來打一頓得了!再把他的門牙給扒光!」

  「要把哪個的門牙扒光?剛進門就聽到你說這么兇狠的話,這是女人該說的話?」

  楊華明的聲音傳進了屋子,人也雙手背在身后,踱著步子,優哉游哉的進來了。

  先前夜飯后,他去后院楊永青那屋吹牛去了,這會子吹盡興了,就回來準備睡覺。

  「哼,還能有誰?當然是拔了你的牙,叫你一天到晚瞎吹牛!再拔了你的舌條,鹵了下酒吃!」

  楊華明聽到劉氏這話,縮了縮脖子,夜里喝了那點小酒頓時就給嚇醒了。

  是真的嚇醒了,先前回來一路上的夜風涼絲絲的,都沒能將他的酒意給吹散。

  劉氏這個女人,厲害了哈!

  「太毒心了,簡直不是人!」楊華明半信半疑。

  嚇得止步不敢上前,指著劉氏,卻是對菊兒那控訴:「你問問你娘,把我給害死了,對她自個有啥好處?」

  菊兒張了張嘴,正待解除這個誤會,劉氏卻已搶聲。

  她也同樣指著楊華明,話照樣也是對菊兒那說的:「菊兒,你就告訴他,有他沒他沒啥兩樣,他的錢都不上交給這個家里,全都是留著給鐵蛋將來娶親用,吃喝還得蹭我的,問他要臉不!」

  菊兒拉下臉來,朝劉氏那用力眨了眨眼,「娘,差不多得了,別話趕話的把玩笑開大了!」

  楊華明也氣得咬牙切齒,這回,他不再通過第三方菊兒來傳遞話語,而是扯了扯袖子,正面面對著劉氏,忿忿不平的說:「啥叫蹭你的?我哪個月道觀發了月例銀子不拿一兩銀子給你?」

  「逢年過節,我不給你買東西?」

  「不說別的,就你現在身上穿的這身衣裳,就是我上個月帶你去鎮上布莊扯的新衣裳!」

  「哼,那是因為你要給鐵蛋扯布做新書包,不好意思,才順帶給我也扯了衣裳。」

  「你嗑的瓜子,也是我給你買的,我隔三差五去黑鳳家給你買瓜子,每趟都要稱了半斤一斤的讓你嗑!」

  「嗛,你那哪是想要給我買瓜子?你就是想去看黑鳳,不僅是你,咱村的男人們,青小子他們都喜歡去看黑鳳搔首弄姿!」

  「你,你這婆娘說話,真是,真是……」

  「咋,我說到你的心坎坎里去啦?你沒法辯駁了?」

  「娘,你別那樣跟我爹說話了成不?原本啥都沒有,你們這么一抬杠,誤會越來越大了,何必呢!」

  菊兒夾在中間,再也坐不住了,索性起身站到這二人中間進行調停。

  「爹,先前我娘說的扒光牙齒,是說要去扒光余金寶的牙,不是你,我娘對余金寶火大呢!」

  菊兒跺了跺腳,又說。

  「而且,兩個孩子剛睡著,你們這做嘎公嘎婆的,能不能不要吵架,待會嚇著孩子們!」

  楊華明愣住了,隨即看向那邊床上,果真,菊兒的小兒子,還有三丫頭的兒子,兩個小哥倆并排睡在一起。

  看到倆孩子擠在一起睡得紅通通的小臉蛋,楊華明所有的怒氣頓時消了一大半。

  聲音也壓下去好多,「那啥,咋提到了余金寶那個畜生?提他做啥?」

  菊兒說:「三丫頭前幾天回來的時候,路上撞見了大姐生的閨女,那孩子好像成了個癡呆兒……」

  「啥?」楊華明的嗓門不由得拔高了好幾分。

  意識到自己差點吵醒了床上的兩個外孫,他趕緊捂住嘴。

  露在手背外面的兩只眼睛,血色在迅速匯聚,瞬間凝聚成一團怒氣覆蓋在臉上。

  「那個畜生到底對我外()孫女做啥了?好端端的孩子,咋給他養就養廢掉了?這到底咋回事?」楊華明壓低聲質問菊兒,但那聲音明顯是從嗓子眼里吼出來的。

  菊兒苦笑,兩手攤開來:「爹,我也不曉得是,這不,剛跟我娘這琢磨這事來著的嘛……」

  劉氏在一旁,也是滿臉忿忿,「我看余金寶那畜生,娶了新婦,就虐待咱外孫女了。」

  楊華明短暫了沉默了下,突然又質問菊兒:「既然你和三丫頭前幾日就曉得這事兒,為啥這會子才說?這種事你們咋能瞞?」

  菊兒再次解釋說:「爹,三丫頭說先派人去悄悄的查探,看到底是啥情況,原本是想著等查探結果出來了,我們再跟你們說的。」

  「這不,跟娘拉家常,說漏嘴了……」

  楊華明皺緊了眉頭,坐了下來,掏出旱煙桿子本想抽幾口,解解煩悶。

  眼角余光掃到床上的兩個小外孫,他又將煙桿子扔到桌子最里面去了。

  菊兒將楊華明這一系列舉動看在眼底,心里暗暗的感嘆。

  回想自己姐弟幾個小時候,甭管春夏秋冬,在這樣擁擠低矮逼仄的小屋子里,關起門窗,他們幾個在床上睡覺,爹在洗腳,嘴里吞云吐霧,經常他們姐弟睡夢中都那煙味兒嗆醒。

  娘也嗆得不行,去罵爹,叫爹別抽了,要抽去屋外抽。

  結果,爹不僅不聽,還跟娘吵起來,一腳踢翻腳邊的洗腳盆,娘也不甘示弱,抓起桌上的茶碗就砸地上,大半夜的兩口子吵嘴打架,搞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她們姐弟都嚇醒了,坐在床上抱成一團。

  雖然說大姐荷兒不懂事,也不會人情處事,但是在那個當口,大姐還是伸開雙臂將她和三丫頭護在懷里的……

  而如今,兩外孫在床上睡覺,菊兒看到爹掏出旱煙桿子,都已經準備走過去將窗戶推開透透氣,省得一會兒屋里煙熏無聊的嗆著孩子們。

  結果,爹卻自己扔掉了旱煙桿子……

  菊兒心里一動,忍不住去偷看劉氏。

  卻發現先前還跟爹吵得面紅耳赤的娘,這會子也已經平靜下來,并且還在朝自己擠眉弄眼。

  顯然,娘這也是發現了爹的轉變。

  在兩個外孫身上的轉變,那種隔代的親情,讓爹在想要抽煙解悶的時候,會習慣性的多想一想,去考慮旁邊人的感受。

  「今夜我就不去你三伯那里了,明日一早,我就去你三伯那里。」

  母女倆正悄悄交換眼神的當口,桌邊的楊華明再次開了口。

  「我把這事兒跟你三伯說下,到時候,我們一起去趟縣城,我要好好看看我那外孫女到底是啥個情況!」

  「好好的閨女,咋就給養廢掉了?就算和離了,她身上有有咱老楊家一半的血脈,就算是傻子,也不能容許這樣被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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