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縣，天香樓。
這一頓夜宴吃的，劉大柱和楊華明那是把酒言歡，稱兄道弟。
劉氏和周氏也是馬力全開，幾乎掃空了桌上的所有葷菜。
烀的軟爛的大豬蹄子是劉氏的最愛,直接雙手端在手里啃。
燒雞讓周氏瘋狂，也是一把就撕下了幾乎半邊雞身，坐在那里吃得滿嘴流油，邊吃邊打飽嗝。
雞還沒吃完呢，又用手去抓旁邊盤子里的脆心糖豆吃，嚼得嘎嘣脆。
完事了嘴巴里有些干巴，又開始喝肉骨頭湯。
肉骨頭湯有點油膩，便又追加了兩大勺銀耳雪梨湯來潤喉。
唯獨康小子和劉金釧這兩個當事人沒咋動筷子。
劉金釧是拘謹，羞澀,而康小子則壓根就沒有摘下口罩。
但是，康小子卻把劉金釧的拘謹看在眼底。
好幾次，他放在大腿上的手都動了動，眼睛看著面前的筷子，蠢蠢欲動，想要給她夾點菜，但最后又都將手重新握成了拳頭繼續擱在大腿上。
直到楊永進拿著酒壺轉了一圈給大家伙兒重新倒滿酒坐回原位，笑著提醒康小子：“康小子，你看著金釧也不夾菜，你幫她夾點菜啊！”
大家伙兒的目光這才隨著楊永進的提醒落到劉金釧的身上。
果真，這姑娘面前的碗和碟子里都是空空的，甚至一點兒油花都沒有沾惹。
“哎呀，金釧兒啊，你這咋不吃呢？這一桌子菜都沒合你胃口的嗎？”劉氏一邊啃著大豬蹄子，邊含糊不清的問。
劉金釧聽不到,也說不了話，但是劉氏的動靜很大,讓劉金釧知道劉氏是在跟自己說話。
所以，出于妥當起見，劉金釧對劉氏那靦腆且恭敬的笑了笑。
周氏其實先前就留意到了劉金釧的拘謹，但周氏沒說啥。
周氏忙著給自己嘴里塞雞鴨魚肉蝦鵝。
周氏知道自己這頓好飯菜是沾了外甥女的光彩有的吃的，所以要珍惜這樣的機會，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而外甥女不一樣，外甥女是要嫁到老楊家的，嫁到了老楊家，好會缺這樣的好飯好菜嗎？
所以外甥女將來有的是機會吃，不缺這一頓！
再者，自己也是客人，不存在客人給客人勸菜和夾菜的道理，這種活計還得交由老楊家人來做。
這不，楊永進發現了唄，不愧是做酒樓掌柜的，就是比其他老楊家人會察言觀色，一下子就留意到了金釧沒動筷子呢！
“隨她隨她，咱吃咱吃。”周氏笑呵呵的說。
劉氏道：“那咋成呢？夜里不吃，半夜睡不著，餓得心慌啊！”
說罷，劉氏拿起自己的筷子,直接往劉金釧碗里夾了一只雞爪子。
“來，啃拿錢抓，這個好吃！”劉氏說。
劉金釧看了眼碗里的雞爪子，雖然是酒樓大廚精心燒出來的，就連那指甲蓋都給剪了，可不知為啥，劉金釧就是害怕。
桌上的其他人看到劉金釧不動筷子，而且臉上還有點難色，瞬間都明白了他不吃雞爪子。
而這種時候，能為她解圍的人應該是康小子。
可是，康小子自己戴著口罩，根本不可能在飯桌上拿過劉金釧那雞爪然后笑著說，我來吃我來吃。
所以，康小子也很為難。
楊永進突然說：“康小子，你還愣著做啥？你娘都給你未來媳婦兒夾菜了，你是不是也該表現一下？”
楊華忠也微笑著點頭，吩咐康小子：“你給金釧夾菜吧，總不能讓她餓肚子！”
有了三伯和二哥的催促，康小子這才沖破了心里上的那層阻礙，趕緊起身源源不斷的把各種菜肴往劉金釧的碗里堆。
大塊的雞肉，鴨肉，鵝肉，大蝦，魚塊，蔬菜……
一下子就將先前那只張牙舞爪的雞爪子給壓到了碗底，到最后，啥都看不見了，碗里滿滿當當都是康小子給夾的菜。
“你吃！”
康小子又將筷子塞到了劉金釧的手里，比劃了一個吃飯的手勢。
劉金釧看著碗里堆得跟小山高的各式菜肴，又看著康小子，再看了眼桌上其他長輩們那欣慰的眼神。
劉金釧的臉比先前還要紅。
但是，那種拘謹的感覺，卻悄然間消退了許多。
劉金釧也抬手朝康小子比劃了幾下。
康小子一下子就看懂了。
不僅他能看懂，這桌上的其他人，除了劉大柱，其他人也都能看懂。
周氏能看懂，是因為她是劉金釧的姨媽，對這孩子很上心，平時跟劉金釧溝通啥的，都是靠著打啞語。
老楊家人能看懂，那是因為金氏的緣故。
唯獨；劉金釧的親爹劉大柱看不懂！
他直愣愣看著劉金釧在那比劃，滿臉的迷茫，還很尷尬。
但比迷茫和尷尬更多的，是藏在心底的那份愧疚。
他想起了曾經活蹦亂跳，能說會跳的閨女……
那時候自己累了，就喊閨女過來給自己捶肩膀，小丫頭還會唱歌給他聽。
他心情好的時候，也摸過她的頭。
后來，后來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沉迷在賭博和喝酒的漩渦里頭，把家里僅剩的那點家底賠了個底朝天，每天買醉，脾氣上來了就砸東西。
孩子娘阻攔，就對孩子娘拳打腳踢，經常把娘仨嚇得抱團縮在墻角……
如今，閨女在那比劃著手指，想要表達點啥，旁人都能看懂，唯獨自己這個親爹老子卻一臉懵逼，像個二傻子似的！
劉大柱端起面前的酒盅，狠狠抿了一口悶酒。
而這邊，已經有人破譯出了劉金釧的話。
周氏說：“康小子，金釧讓你別都給她夾菜，說她吃不下這么多。”
“金釧叫你自己也吃。”
前面已經提到了，康小子根本不需要周氏做翻譯，他早就看懂了。
但周氏這么一翻譯出來，康小子還是很不好意思的。
他朝周氏那點點頭，也抬起手同樣跟劉金釧那打著手語，兩人在那里交流著。
而劉氏呢，拉扯了周氏一下，說：“甭管康小子，他估計吃不下，回頭他餓了自然會吃的，咱吃咱的，甭管甭管！”
周氏說：“康小子咋會不餓呢？”
“嗨，他餓不餓是他自個的事兒，那么大個人了，咱就甭操那些心了，快些吃快些吃！”劉氏直接拖了個大魚頭放到周氏碗里，直接堵住了周氏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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