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蕭云霆蹙了蹙眉，幽深的某色瞬息萬變。
而后抿著唇，快步邁到床邊，跪下，低聲道：“父皇，兒臣……來了。”
蕭寧冥聽到他的聲音，緩緩睜眼。
只是拿深陷淤青的眼窩，著實有些嚇人。
就連見過各種世面的蕭云霆也被驚得怔了一下。
喉結上下滾動了幾回，蕭云霆悄悄掩去了眸中的情緒，輕聲道：“父皇……”
蕭寧冥干到起皮到紫金色的唇勾了勾，氣息微弱，發出來的聲音像是在喉嚨里一般。
“云霆，你來了……”說著，抬起枯瘦的手，顫顫巍巍的撫上蕭云霆的側臉。
蕭云霆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濕潤，緊抿的唇角微微抽了抽，眼中那抹復雜的情緒再次閃現出來。
不論曾經發生過什么事，畢竟面前的人是自己的父皇啊！
親生的。
“云霆……”
蕭寧冥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干枯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甚至幾分自嘲：“你是不是很想不通，父皇為什么會選擇最后來這里養病？”
蕭云霆一向不善于騙人。
如實的點了點頭：“畢竟，這是母后住過的地方，兒臣以為，您這輩子都不會再涉足了。”
“傻孩子……”
蕭寧冥摸了摸蕭云霆的頭，一臉慈愛：“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恨，朕那會兒年輕，對你母后的感情里，更多的是恨。”
蕭云霆若有所思，眸中那股情緒越發的翻騰。
片刻后，像是鼓足了勇氣似的，才淡聲道：“兒臣記憶中的母后，與現在的母后，似乎長的不太一樣。”
說完，幽深的眼如深潭一般，靜靜地瞇著睨著蕭寧冥，希望能從他臉上捉摸到一絲一毫的變化。
只可惜，蕭寧冥隱藏的太好了。
深深地輕嘆一口氣，搖搖頭，惋惜道：“你那個時候還小，你母后又比現在瘦弱得多，臉型肯定是會改變的。”
這一番說辭，倒也合情在理。
蕭云霆眼中那股翻騰的情緒慢慢斂了下去，喉結上下滾動，暗啞著嗓音，又淡聲問：“父皇，兒臣一直想不通，小時候您和母后為什么爭吵的次數會那么多？那么激烈？”
在他的印章里，只要父皇一來清雨軒，那必定會和母后大吵一架。
甚至摔東西。
零零散散的，蕭云霆也大概聽出了些訊息。
母后說父皇欺騙了她，父皇又說母后辜負了他，誰都不肯讓步，然而，最后的結局往往是以母親別忘了哭訴告終。
“這些事，說來話長，都是些陳年舊事了，有興趣的話，你可以去問你母后。”
蕭寧冥說著，捂著嘴，劇烈的咳嗽了幾聲。
然而，蕭云霆的表情卻并沒有因為這些咳嗽聲而變化。
依舊冷淡深邃的問：“兒臣現在和母后，總是親近不起來，總覺得，她與小時候的母后不是一個人。”
“朕剛剛不是說過了嗎？是因為身材的原因，再加上你母后現在老了，當然沒有你記憶中的年輕漂亮了。”蕭寧冥強打著精神解釋，甚至臉上已經透出了些許薄怒。
可蕭云霆并沒有要打住的意思。
恭敬的跪在床前，脊背筆挺，繼續提問：“父皇，兒臣去問母后的話，您就不怕她說漏嘴嗎？”
這是明擺著的，蕭云霆自始至終，就沒有相信過自己的父親。
蕭寧冥瞬間就來氣了，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立馬又不停咳喘了，胸口不停上下起伏。
“你總是在朕面前說這些無用的話，男子漢大丈夫總是糾結于這些沒有意義的小事，你將來，能成什么大氣？”
甚至重重的拍了幾下床幔，開始訓斥起蕭云霆來了。
一聽這話，蕭云霆下坡的唇角微微勾了勾，一抹譏誚一閃而過。
眉頭微挑，反問道：“就算我能成大器，父皇似乎也不想給我機會。不然，又怎么會讓我去簽那些不平等條約？”
他的聲音語調都特別淡。
淡到，連蕭寧冥也分辨不出他的喜怒了，只能尷尬的笑了笑，解釋道：“當年讓你簽這些條約，目的并不是打壓你或者防著你，而是為了激勵你。”
“有道理。”
蕭云霆冷笑道：“激勵的方式，就是讓兒臣去輔佐另外一個人稱帝，而且是一輩子不能反抗的那種。”
語氣聲調依舊淡漠，甚至透著一絲不滿。
蕭寧冥一聽，一直掛著慈笑的臉立馬就變了，一片冰冷，眼中的厭惡也一閃而逝，低聲嗤道：
“朕讓你去輔佐三哥，也是經過你的同意的，是你自己經過考量，以后愿意的，現在又來怪朕，你是想造反嗎？”
蕭云霆依舊跪著，可臉上的淡漠一覽無余，語調也更加冰冷不屑。
“造反倒是談不上，只是兒臣怎么想當年的事，都覺得蹊蹺。”
“母后突然就消失，您封了冷雨軒，兒臣大病一場，記憶全無。隔了幾年，再出現的母后與兒臣記憶中的大相徑庭，可你們每個人都告訴我，她就是我的母后。”
“接著，是三年前。”
蕭云霆頓了頓。
藏在袖中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猛地握了握，嘴角抽了一下，又松開，早已是指甲帶肉。
“您突然把兒臣喊到養心殿，讓兒臣無條件輔佐三哥，替他鋪路，替他抗下一切鋒芒，然后輔佐他上位，條件是，母后背叛了你，我這樣做，可以保護她的平安……”
也許是當年的事太屈辱了，現在想起來，蕭云霆剛毅的側臉線條依舊不住的發顫。
“所以，母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是蕭云霆一直以來的疑惑，今天，他想要一個解釋。
“你覺得，是朕在騙你？”蕭寧冥微瞇著眼，這副瞇著眼的模樣，與蕭云霆如出一轍。
一看就知道是父子。
“兒臣只是想要一個答案。”
蕭云霆目光幽深，眼神堅定，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王者的氣概。
蕭寧冥被這副霸氣外露的模樣驚到了，眼神渙散了一下，立馬又恢復如常。
語氣里透著嚴父的苛責：“你母后就是你的母后，朕今天叫你過來，不是聽你談這些陳年舊事的，而是有事想要吩咐你。”
看這樣子，是不打算說了。
蕭云霆肖波的唇抿了又抿，最終咽下了那口氣，道：“父皇請講。”
“你也看到了，朕病入膏肓，現在得了一味良藥，想讓你試一試，你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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