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昌言長探口氣,無奈的看向了昏睡的紫煙,明明一年前還是個乖巧可愛的小姑娘,怎么變化會這么快。

“太夫人,女兒家要是不能懷有子嗣,這就意味著后半輩子無所依靠,紫煙姑娘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老嬤嬤越說越激動,眼眶里還有淚珠閃爍。

在這一刻,謝昌言的怒火也消了一大半,轉身去問太醫:“可有法子緩解?”

太醫為難的搖了搖頭,沉吟許久之后才說:“還有一人或許可以醫治。”

不等太醫開口,老嬤嬤便焦急的追問是誰,可謝昌言已經猜到了,她問:“是皇后?”

太醫點了點頭:“正是!”

謝昌言早就聽說過皇后的醫術了得,治好了皇上的病,也是唯一一個生下皇嗣的人。

去求納蘭云瓷?

她猶豫了。

“太夫人,既然皇后娘娘能醫治姑娘的病,不如我們去求求皇后娘娘吧?”老嬤嬤勸,生怕晚了一步,就來不及了。

謝昌言不做聲,她看了眼榻上還昏迷著的人,也清楚的看見了紫煙指尖微不可見的動了動。

有那么一瞬間,她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直到她又看看見了紫煙皺著的眉頭。

謝昌言心底的怒火又被勾起來。

這時小廝挑起簾子進來:“太夫人,老大爺請您過去一趟。”

“嗯!”

跟著小廝去了偏廳,環視一圈看見了謝大老爺,小謝先生,還有臉色僵硬的江老將軍。

江老將軍看見了謝昌言出現,下意識的站起身,面露尷尬。

這讓謝昌言有些內疚,她來到了江老將軍跟前,微微笑:“讓老將軍見笑了。”

“太夫人哪里話,這事兒江家也有責任……”江老將軍還沒說完就被謝昌言給打斷了:“此事不怪你,都是謝家一廂情愿的想法,你們并沒有責任,既然兩家不合適,那就不必議親了。”

江老將軍一愣。

“長姐!”小謝先生蹙眉喊了聲。

謝昌言揮揮手,越過江老將軍找了個位置坐下,她語重心長的說:“紫煙這次落水,太醫說傷了身,日后再難有孕,今日江家若是還有其他男丁,我必定會讓你遵守承諾娶了紫煙入府,可江家就這么一根獨苗,這樣的話,我是沒臉再說了。”

江老將軍心中五味雜陳,但更多的還是慶幸。

終于,江家不用再娶謝紫煙了。

另一方面江老將軍還有些同情這個小姑娘,年紀輕輕的就沒了子嗣,日后可怎么活啊?

話到了嘴邊又不知該怎么開口了,干脆就坐了下來,沉默了半天端著茶,又有些煩躁的將茶放下。

小謝先生卻是忍不住了:“長姐有所不知,紫煙和江凜八字不合,可謝家還有其他人合得上,兩人就是一對金童玉女,夫妻之像。”

江老將軍聞言險些被口水嗆著,抬起頭看向了謝昌言,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謝昌言擺擺手示意讓小謝先生別再繼續往下說了,她看向了江老將軍:“老將軍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江凜往后還有大好的前途,又是天子近臣,就算是迎娶公主也是配得上的……”

江老將軍臉色訕訕,畢竟是他之前答應過謝昌言這門婚事了,現在有些出爾反爾,他總歸是有些心虛。

“老將軍不必擔心謝家,謝家晚輩總有一日能出人頭地。”謝昌言眉宇間多了幾分傲氣。

根本不屑用聯姻來捆綁住對方。

江老將軍插不進去話,又自知理虧,只能表示讓江家送來補品來,謝昌言道了謝。

“今日謝家事情多,實在不宜留老將軍在府上用膳了,等改日,一定隆重宴請老將軍。”

這明顯就是要攆人了。

江老將軍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拱手告辭。

人走后,小謝先生滿是不解的看向了謝昌言:“長姐,難道就這么放過了江家?”

謝昌言朝著老嬤嬤看了眼,老嬤嬤立即將屋子里所有伺候的人全都帶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三人。

她才緩緩的嘆了口氣:“皇上今日微服出巡去了江家。”

話落,小謝先生和謝大老爺都沉默了。

“皇上并不想讓這門婚事成,也一定給江老將軍打過招呼,否則,依照老將軍的脾氣,會同意這門婚事的,江家嫡孫雖只有江凜一人,卻還有旁支

和嫡系庶出,想要挑選合適的人選并不難。”

所以謝昌言就猜測肯定是江老將軍不能違抗圣旨,所以才沒有提再繼續議親這件事。

小謝先生率先反應過來,問:“皇上他為何不同意,這件事對他來說并不算壞事,更沒有威脅。”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謝昌言才是皇上的嫡親祖母,而江老將軍只是一個外祖父而已。

孰輕孰重,皇上應該知道。

這些年謝昌言在外遭罪,傅璽難道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嗎?

“這對謝家來說未必是壞事。”謝大老爺看得開,分析道:“謝家遲遲沒有被重用,極有可能是皇上還沒有安排妥當,皇上為了迎你回來,放棄了繼續征戰,說明心里還是有你的。”

謝昌言苦笑,并沒有回應。

“謝家若是得到了重用,和江家要是扯上關系,兩家都是至親,保不齊日后會成為心腹大患。”

謝大老爺只能這樣安慰自己,終究是隔了一層,若今日掌權的人是先帝,那謝家絕對會比江家更風光。

他是先帝舅舅,而江老將軍不過是個外臣。

小謝先生緊繃著臉,想起了剛才謝昌言說紫煙壞了身子,焦急的追問:“紫煙她真的不能再生孩子了?”

“倒也不是,只是需要皇后出手醫治,或許還有幾分轉圜余地。”謝昌言的語氣淡淡,看上去還有幾分冷漠:“你們考慮好,若是真的要成全謝紫煙一人,耗盡了所有關系和情分,我親自去求皇后救人,我相信皇后肯定會賣給我一個薄面。”

……

江家

江老將軍頭頂著風雪回了江家,顧不得衣裳都濕透了,趕緊去了正廳,果然看見了傅璽正坐在了榻上和江凜下棋。

“祖父!”江凜沖著江老將軍笑瞇瞇的喊了聲,見他渾身濕透了,趕緊說:“祖父,您快去換衣裳,免得著涼。”

“混賬!”江老將軍沒好氣的瞪了眼江凜,然后來到了傅璽面前請安:“拜見皇上。”

“外祖父多禮了,今日朕是微服出巡,不必見外。”傅璽也叮囑江老將軍去換衣裳。

于是江老將軍趕緊換了一套干凈整潔的衣裳來,重新回到大廳時,兩人的棋局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

江凜步步緊逼,絲毫不退讓,看的江老將軍連連咳嗽,差點就要動手上去幫忙了。

直到傅璽落下一顆子,瞬間扭轉了局勢。

勝負分明,江凜委屈巴巴的摸了摸鼻子:“我又輸了。”

傅璽輕笑:“朕師從三朝元老的太師,棋藝精湛,你輸了不正常?”

聽這話,江凜又覺得釋然了,屁顛屁顛的倒了杯茶遞了上前,這才轉過頭看見了江老將軍,又飛快的沖著傅璽眨眨眼,提醒對方別忘記了正經事。

“外祖父,今日謝家情況如何?”傅璽提及。

江老將軍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說了個具體:“太夫人已經松了口,這門婚事告吹了,只是謝家嫡女傷勢不輕,太醫說極有可能再有孩子了,年紀輕輕的,真是可惜了。”

說著江老將軍還不忘狠狠瞪了眼江凜。

江凜更加委屈,這和他又有什么關系,也不是他陷害了謝紫煙不能有孕了。

“你年紀不小,也的確該成婚了。”傅璽轉過頭來勸江凜。

此話一出,江老將軍臉上的怒容立馬就消失不見了,連連點頭,他就是做夢都想著江凜早點成婚呢。

“皇上?”江凜詫異,不是幫著自己么,怎么勸自己成婚了?

傅璽道:“你若是不成婚,謝家也是甩不掉的。”

“京城貴女你隨便挑,只要是人品過的去,沒有許配過人家,我就是厚著臉皮也給你促成此事。”江老將軍拍著胸脯保證,眼看著江凜還要拒絕,他長嘆口氣:“我年紀越來越大了,精力也越來越不夠用,還不知道有沒有明兒個。”

江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江老將軍打感情牌,他寧可被江老將軍吊起來打一頓。

最多休養幾個月就無礙了。

可江老將軍一旦煽情起來,江凜就毫無招架之力,立即保證會盡快挑選一個合適人選。

江老將軍這才松了口氣,對著傅璽激動的說:“要是這混球也能像皇上一樣遇到合適的人,我就是立馬閉眼也心甘情愿了。”

“祖父!”江凜無奈,這天底下又有幾個納蘭云瓷?

傅璽眼看著子孫二人調解的差不多了,對著江凜說:“這兩日你跟我入宮吧。”

江凜聞言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他可不想被人逼著去謝家賠罪道歉,明明自己避而遠之,到頭來錯全都是他的,真是憋屈!

入宮時恰好在半路上看見了謝昌言的座駕,江凜渾身緊繃,猶豫了片刻后打算去鳳棲宮避避風頭。

傅璽也沒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