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林氏扶回座位后,云初念拿出一個瓷瓶,放到林氏鼻下嗅了嗅。
不過片刻,濃烈刺鼻的氣味就讓林氏從昏迷中悠悠轉醒。
剛剛轉醒的林氏腦子里還渾渾噩噩的,渙散的瞳孔慢慢聚焦,她用力眨眨眼,好一會兒后意識才逐漸開始清明。
“母親!”云蘭馨撲到她身上,聲音沙啞,急切的問:“您沒事吧?”
這句話同樣是林氏最想問的。
她僵硬的直起身子,握著云蘭馨的手,仔仔細細的看了幾遍,確認她沒有受傷后,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緊繃的神經一松懈下來,惱怒便浮上心頭。
林氏暗中掐了云蘭馨的手臂一把,低聲罵道:“你這個不讓人省心的丫頭,早晚要把我給氣死你才滿意。”
云蘭馨吃痛,疼得直抽氣,淚水瞬間盈滿眼眶。
她做錯了事不敢辯駁,只敢揉搓著自己手臂上的紅痕,噘著嘴委屈的說:“太后娘娘都饒了我,還給了我賞賜,您怎么還罵我呢?”
林氏不解。
云初念溫聲將她昏迷后發生的事情簡單的告訴了她。
一時間,林氏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過了許久,她才滿眼含淚握著云初念的手,聲音哽咽:“三丫頭,謝謝……今日多虧了有你,否則你姐姐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往后,但凡你有用得著大伯母的地方,我就算豁出這條性命也一定會幫你的。”
林氏如今算是看明白了。
這云家一大家子人,除了云初念之外,沒有一個人是真正能扛得住事的。
便如今日,若沒有她及時出面斡旋,讓云蘭馨真的在這大殿之上被太后懲戒,那她這輩子便徹底完了。
被接連退親導致名聲受損,大不了找個家世差些的低嫁了便是。
但如果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太后掌嘴,那就真的沒人敢冒著被太后厭棄的風險娶她了。
畢竟,娶了她,或許往后子孫的前途都會受損。
除了出家,她沒有其他路可以走。
但現在,云蘭馨有了太后賞賜的金簪,別說是今日這點紛爭不會對她產生任何影響,便是連她之前被退親的事情也顯得無足輕重了。
能夠娶她,那是光耀門楣的事情。
也不知道先前退親的那兩家人這會兒心里有多么悔恨。
林氏得意洋洋的睨了一眼武安侯夫人。
看她臉色鐵青的模樣,只覺得心中越發暢快。
云初念沒想到林氏會這樣說,她臉上的笑意加深,回握住林氏的手:“大伯母何必這么見外,我們本就是一家人,應當共同進退!”
這邊劫后余生的一家人其樂融融,另一邊吃了癟失了顏面的仁孝太后面色陰沉如惡鬼修羅。
她看著云初念閑適淡然的模樣,眼底精光一閃,嘴角一抹邪笑,捻起桌上的一塊桃花酥,品嘗一口后意外的說:“這桃花酥倒是不錯,很久沒吃到味道這么正宗的桃花酥了。”
仁德太后:“這次為了籌備壽宴,御膳房特意從民間請了好幾位廚娘,聽說這做糕點的廚娘是從荊州來的,最是擅長做北地的糕點果子,你若是喜歡,壽宴結束后我便把人調去你宮里當差,往后天天給你做。”
“姐姐是知道我平素不愛吃這些甜膩的東西的,偶爾吃一口還行,要讓我天天吃,那真是要了我的命。和這些糕點比起來,還是之前北涼使臣送來的廚子更合我胃口。”
仁孝太后在荊州一個靠近北涼的小鎮出生,因為與北涼接壤,所以她的飲食習慣也受到北涼很大的影響。
雖然進宮受到恩寵后,先帝特意賞賜了兩位北地來的御廚給她,但經過多年的雜糅,他們做菜的口味已經逐漸偏向京都。
聽到她驟然提到北涼,仁德太后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云初念也微微蹙眉。
她目光幽深的看向仁孝太后,正好和仁孝太后看過來的視線相撞。
“說到北涼,倒是讓我想起一件事情。”
仁孝太后笑起來:“先前,北涼的國師曾指名要云三姑娘去北涼和親,皇上曾來找我商量,讓我將云三姑娘收做干孫女,我膝下無子無女,如今年歲大了,倒白撿一個聰明伶俐的孫女,原本還高興了好幾日。只可惜后來云三姑娘被梅玄機擄走一個多月,此事竟然就此不了了之了,為此我還傷心難過了許久。”
此話一出,滿座震驚。
雖然大家很盡力的控制自己的表情了,但她們仍舊因為仁孝太后‘無意間’泄露出來的這個巨大信息量而驚掉了下巴。
眾人沒有想到,坊間傳的有鼻子有眼的云初念被采花大盜劫持的事情竟然是假的。
更沒有想到,真相竟然是她被北涼國師劫持了。
兩相比較,這個真相好像也沒有比之前好到哪里去。
畢竟,孤男寡女共處了一個多月,誰還相信他們之間是清白的?
云初念之前在京都出盡了風頭,招來無數的怨恨。
如今終于見到她聲名受損,這些人恨不得拍手稱快。
無數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云初念,想看到她羞憤難堪的模樣。
但云初念并未如她們想的那樣羞憤欲絕。
她面容沉靜,眸光低垂,安然的看著面前案桌上的水果,淡定的仿佛一個局外人,正無悲無喜的聽著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仁孝太后滿臉惋惜:“我原以為是我和她之間沒有親緣,但剛剛看到三姑娘侃侃而談的模樣,我心中一熱,便興起一個念頭。”
“雖說和北涼聯姻的事情黃了,但誰說我就不能將她收為干孫女了呢?不如今日便沾沾姐姐大壽的喜氣,讓我全了這個愿望。”
“這……”
仁德太后滿眼遲疑。
她的視線在仁孝太后和云初念兩人臉上逡巡,不敢隨口答應。
仁孝太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嬤嬤。
嬤嬤心領神會,趁著眾人驚疑不定之時站了出來,跪在兩位太后面前,朗聲說:“云三姑娘妙手仁醫,又言談聰慧,太后娘娘要收其為干孫女自是美事一樁。但她畢竟被那北涼國師擄走月余,民間多有骯臟的傳言,若貿然收她做干孫女,恐日后污了太后您的名聲。不如著人為她檢查一番,驗明是否還是處子之身。”
“這樣一來可以讓太后無后顧之憂,二來也可堵住悠悠之口,還云三姑娘清白。”
她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云初念嘲弄的勾唇一笑。
得!
鋪墊那么多,終于圖窮匕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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