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思雨扭頭，瞅到門口臉盤黑黑，拖著木屐的小家伙。
小家伙正一言不發地走進來，小小瘦瘦的身子貼著墻邊走，步子“噠噠噠”，像是在保持某種節奏。
小黑腦袋上的頭發有些亂，一件破舊的衣服垂到膝前，看見章思雨看他，臉立馬倔強地扭到一邊去了。
“回來啦？餓不餓？”章思雨問他。
彭一條頭一甩，轉身亮出一個沉默的后腦勺。
章思雨笑了笑，“上次不是說要吃煎魚塊嗎？今天做的煎魚塊。我明天還打算做魚丸子，把魚肉剁碎剁細，捏成圓球炸著吃......”
“娘，炸著吃好吃，我要吃。”彭二條很是捧場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多吃一點，我明天在家看弟弟。”
“好。我多做一點。”章思雨朝彭二條點點頭，又把視線落在彭一條身上，“中午吃飯沒？要不要嘗一塊？”
彭一條昂起一顆高傲的頭顱，嘴依舊緊緊閉著不說話。
這小家伙......章思雨忍不住無奈，不過她也不急，而是笑瞇瞇地看向彭二條和彭三條兩兄弟，“二條，三條，娘今天做的煎魚塊好吃嗎？”
“好吃！”二條三條兩兄弟異口同聲道。
彭二條：“可好吃了，比娘以前做的都好吃，好香的！外面脆脆的，里面的肉軟軟的，超級好吃！”
“好嗤！”彭三條再次道。
彭一條視線微微斜了斜，又飛快移回來。他舔舔嘴，無意識地吞咽了兩口口水。
再倔強也抵不住肚子餓。章思雨看彭一條反應就知道他這會兒應該是餓狠了。早上小家伙沒吃什么東西就跑出去了，中午肯定也沒有吃東西。
雖然有的時候一條吵架跑出去，二條會偷偷藏一點吃的出去帶給他哥哥。
但成珍珠今天不舒服，中午沒做別的，吃的今早剩的魚頭湯，二條自己吃了兩口就跑了，更別說帶給他哥哥。
所以彭一條到這會兒已經是一天沒吃飯了。
“吃吧。”章思雨把盤子挪了挪，很自然地串起一塊煎魚塊放到彭一條手里。
她大學專業輔修了心理學，對兒童心理也有一些研究。小孩多多少少都會有點逆反心理，這個時候不能采取強硬措施，當然，也不能態度卑微。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自然地去對待，太刻意反而適得其反。
彭一條怔怔地看著手里的煎魚塊。娘不罵他嗎？也沒有像要哭的樣子......
彭一條黑黑的眼珠子眨了眨，這樣的娘讓他有些沒準備。
“哥哥，好吃的。你快吃。”彭二條是知道內情的，知道他哥哥很久沒吃東西了，便催彭一條趕緊吃。
彭一條聞著若有若無的魚香味，很是心動。本來就餓，又是他之前一直想吃的，真的有點忍不住。
之前娘一直不給做，說費油，結果今天做了......彭一條視線側了側，去瞧他娘，發現他娘并不看他，而是在收拾桌子？
彭一條快速咬了一口，然后發現是真的很好吃。于是他又快速地咬了第二口，筷子上串的煎魚塊被他兩口搞定。
章思雨余光一直關注著，見他吃完又給他串了兩塊。
“明天早上我要去供銷社，你要是不想去上學可以在家看弟弟。如果你在家看弟弟，我明天可以多分你三個魚丸，你要是去上學，那我就多分你5個魚丸。我保準炸魚丸比今天這個煎魚塊還好吃......”
娘說要去供銷社！娘還說要炸魚丸！她還說自己不去上學可以在家！彭一條聽完，小黑臉上兩只眼珠子瞪得溜圓。
他怎么有點不信呢？彭一條緊緊盯著他娘，目光有些迷茫。
“那我在家帶弟弟？”他不想帶弟弟，但他更不想去上學。彭一條說完立馬去觀察他娘的反應。
“可以。”章思雨點頭答應下來。孩子不想上學，逼是沒有辦法的。她打算好好找找切入點，再從長計議。
彭一條“嗷”一嗓子，頭驚得直往后仰。像是不認識面前的人似的。“娘，你真的是我娘嗎？”
“不是你娘是誰？”章思雨抿唇一笑，順了順小孩子亂糟糟的頭發。
彭一條扭頭，把頭發再次撥亂，然后留給章思雨半邊亂蓬蓬的腦袋瓜。
他還在生氣呢！
是個挺有趣的孩子呢。章思雨瞧著三個性格各異的娃娃，繼續晚飯。
“好了，快吃飯吧。”章思雨把給彭一條留的那盤煎魚塊推到他面前。
彭一條望了他娘一眼，埋頭越吃越上癮。
章思雨看著幾只黑乎乎小爪子越來越踴躍，無聲地笑了笑。
果然吃飯還是得人多更有味道。
最后一大盆煎魚塊和一碗番薯葉子被幾個娃娃成功光盤。章思雨洗碗都沒費什么勁。
“娘，碎覺。”彭三條吃完沒多久就有些焉蔫的，他把鞋子蹬掉，小手小腳往章思雨身上爬。
這年代沒什么多余的活動，吃完就是睡。不過三條下午才醒來怎么就想睡了？早產的原因嗎？
看著的確不像平常孩子這么有活力，精神的時間太短了，好像還特別容易感冒發熱......
這年代醫療條件不好，發燒發熱可是大事！
章思雨把小娃娃抱在懷里，幫他洗臉洗腳洗屁股。三條身體弱，晚風涼，就先不幫他洗澡了。
好奇怪啊！娘怎么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好像還有點高興。明明今天早上他們吵得這么兇，娘還哭了，說如果他不去上學就抽爛他的屁股......
彭一條看著他娘忙碌的身影有些迷茫，不過心里微微松了口氣，整個人都自在了不少。娘不哭就挺好的，他真的最怕娘哭了。
“走，弟弟，抹澡去。”彭一條招呼一聲。
彭二條立馬爬下桌響應。
章思雨看了點點頭，抱著三條回了床上，然后自己拿桶接水抹了個澡。
等她換完衣服，一條二條也洗好了，頭發有些濕漉漉的。章思雨把兩兄弟喊到面前，用干毛巾幫他們擦頭發。
二條靠在他娘懷里，有些享受。不哭的娘真好，會夸他的娘真好，替他擦頭發不罵他的娘真好！
“一條，來，娘幫你也擦一下。”
“我自己會擦。”彭一條語氣有些生硬道。
“那行，你自己擦，擦干點。”
記憶中一條懂事后就不讓成珍珠管洗澡洗屁股這些了，每次成珍珠說幫他洗，總是害羞又扭捏地說自己會洗。
也不知道一條小朋友這會兒是在生悶氣呢，還是在害羞。
她個人是比較傾向于后者的......
“好了，睡覺吧。”她也有點困了。
成珍珠身體底子似乎不太好，臉色蠟黃蠟黃的，嘴皮干裂，面上沒有一點血色，看著像是營養不良，缺乏維生素，另外還有些貧血。
而且成珍珠吞的那個藥雖然只是少量，但她現在還有點犯惡心，不知道會對身體造成什么樣的影響。
“娘......”彭三條感受到他娘的氣息，手腳并用地蹭，然后蹭到了他娘胳肢窩下，安心地貼貼。
章思雨伴著咸咸的海風，輕輕的撫摸著三條，很快便有些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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