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末,馬車終于走到津州鈷陽縣。
排隊進城的馬車很多,目測得有五里那么遠。馬車居多,不用問也知道,都是進京趕考的。大部分都只一輛馬車,像李暉這種三輛車的少之又少,拖家帶口的更是沒有。
這會兒日頭正熱,程雪在車里有些憋悶,便把車窗的擋板卸下,讓兩個孩子躲開那處。
清冷空氣竄進車里,頓時讓昏昏欲睡的李恬姐弟,瞬間精神。
隊伍半天沒動,天冬機警的把馬鞭交給言懿忻,下車去前面查看情況。
李暉現在對他是越來越滿意,已經計劃殿試結束立門戶時,提拔他成為管家。雖然年紀不大,但做事、說話,面面俱到,很是難得。
很快,天冬回來,身后還跟了一個人。
“喲呵,胖了,到年能宰了!”
車內的程雪聽他這話,頓時翻個白眼。
會不會講話,哪能這么說。不過心里倒是猜到是誰來了,畢竟他們在這邊認識的統共就那么兩個。
“哥這么說就不地道了,我這哪是胖,是富態。”肖清霖極力為自己辯解。
自從回京、進了家門,每天被母親追著喂補樣品,不胖就怪了。可這么被直白的講出來,面子還是掛不住。
李暉本想繼續打趣,但車內傳來警告的咳嗽聲,頓時打消念頭。
“你咋來了?故意等我們?”
肖清霖傲嬌“哼”了一聲,沖車門說:
“還是嫂子疼我,我哥老欺負我。嫂子,來信不是說還得等幾天嘛,怎么趕著就來了?幸虧我今兒早過來,不然都接不到你們。”
“也是臨時決定的,你咋這會兒過來城門等?”程雪輕聲問著。
隔著門板說話有些不禮貌,但越往京城走就越要注意。這邊跟遼東不一樣,女子要少拋頭露面。
肖清霖蹦上車,完全不在意。
“我想吃嫂子做的飯了,就找個由頭先出來。沒尋思你們能到,我帶百瑞來城門探探情況,不想就被天冬撞見了。百瑞去買魚了,等到地方嫂子給我做一鍋出吧,饞了。”
“行,這有啥難。”
肖清霖無視掉李暉嘎巴嘴的舉動,就吃、就吃,反正都胖了,吃完再活動唄。
“嫂子有所不知,幸虧我回去以后就給你們租房,不然你們過來,不想住我家都不成。小年后伢行的空房就都租出去了,客棧、驛站也都滿了,貢院周邊的住家都沒地方。不經歷不知道,幫你們租房才曉得,很多舉子都打提前量,而且比嫂子還早……”
等候的這段時間,肖清霖詳細的跟他們講訴京城近況。車內程雪聽的認真,當即決定晚上給虎子加餐。如果當日不是它發現肖清霖,只怕他們這次拖家帶口的上京,只能露宿街頭。
“……就這鈷陽城內,客棧、驛站都沒地方。我娘在這邊有處宅子,咱去那住。知道嫂子不會白住,所以給我做頓好的,就當房費了。”
李暉看著如此實誠的肖清霖,輕拍他一記,道:
“沒出息,一頓就夠?到了京城,隨時來家吃,管夠。”
肖清霖“嘿嘿……”憨笑,滿足的說“行”。
從排隊到進城,足足耗費半個時辰。尤其是在看路引時,恨不得守城的人全瞅一遍,確定萬無一失才放行。細問才知,最近有人拿假路引蒙混進城,已經有好多趕考的舉子受傷、挨搶,所以檢查的特別嚴格。
涼燕造假是要判處死刑,可人為了銀子,總有不要命、不怕死的。
馬車進城后,由肖清霖指引,七拐八拐穿過鬧市,到達住處。
門開,程雪被李暉扶下來,打量著周圍的房子,心知這是鈷陽縣的貴人區。一人高的院墻,屋頂全是琉璃瓦,這會兒沒什么陽光,估計正午時分得分外耀眼。
“嫂子看起來清減不少,趕路是不是特辛苦?”
程雪笑著點點頭,沒有逞強的說:
“是不輕松,提心吊膽還上火,這次得好好歇歇。”
“行,反正離進京也就不過兩天,多歇一歇。”
說話間看到龐老,肖清霖忙走過去,拱手行禮——
“先生一路辛苦了,學生帶了些許補品,等下讓嫂子熬給您吃。”
“好,有心了,來很久了?”
“早上到的。”肖清霖回答,“尋思去城門口看看情況,沒想到就碰上了。”
天冬已經叫開院門,管家恭敬的把幾人請進院,有條不紊的安排著他們要住的院子。顯然是提前準備好的,他們都住在二院,而且離得不遠。
三個女孩住一個院子,三個男孩仍舊陪龐老。
肖清霖把他們夫婦送進院子,吩咐婆子好生照顧后才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的確比之前圓了很多,氣色也好不少,想來肖母沒少給他進補。
“李夫人,您看屋里還缺什么盡管吩咐,老奴再去準備。大少爺說了,您們來這是貴客,千萬不要客氣。”
程雪聽了搖搖頭,說:
“不缺啥,夠用了。廚房在哪兒?百瑞可有回來?”
“回李夫人的話,百瑞還沒有回來,晚飯……”
“我不是餓了,是你們大少爺想吃我做的飯。等百瑞回來麻煩帶句話給他,讓過來一趟。”
“是,老奴告退,您先歇著。”
婆子離開,程雪打量一番屋子,東西一看就是最好的,也難怪婆子剛才話里有提醒。不想讓她客氣就不該提“貴客”二字,果然是大戶人家的下人,說話滴水不漏。
李暉走過來、攬著她的肩頭,說:
“晚上做個賽螃蟹吧,老爺子中午念叨了。”
“嗯,記下了。”程雪應聲。
走到拔步床前坐下,打量著里間,長舒口氣。
僅一個里間就得八十平,還不算外間、暖閣、還有外面那個大會客屋,這樣的宅子肯定價格不菲,想買應該也能買,但買完估計就一點余錢都沒有了。
“也不知進京后是個啥情況。”
“別擔心,房子買不了大的就買小的,京城房價還是有保障的。”
聽他這么講,她輕柔的靠著他的肩頭,“嗯”一聲閉眼。
沒困,但靠著很舒心、很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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