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人吵吵嚷嚷半天,最后柳蕓娘出來維持秩序道:“大家安靜一下!”于是所有的人都朝著蘇青鸞看過來。

  蘇青鸞看向對面那一堆人,似笑非笑道:“我之前的規章制度,雖然一直沒有明說,但可都是有在執行的——至少我的那一部分,我自認為是沒有什么違反的情況在。”

  其實蘇青鸞制定的“規章制度”都是在上輩子看來理所應當的事情。比如她一般來說不強制規定上班一定要什么時辰之前到班,只要能夠完成規定時間之內的既定工作量,其實相對而言,工作時間是比較彈性的。

  只是有一點,若是涉及了不同工作崗位之間的互相配合,就需要大家之間互相協調,歸根結底也不是為了抓“考勤率”而是抓“工作完成度”。

  畢竟果子醬這樣的產品,雖然蘇青鸞用了各式各樣的方法保鮮,不過到底沒有真正的防腐劑添加,也沒有成熟的真空保存環境,或者惰性氣體填充技術,所以現在充其量也不過是保鮮三十天上下——還是在陰涼通風的情況之下。

  所以蘇青鸞一向對于“工作效率”這件事抓得比較嚴。

  當然,她自己也是以身作則,從來沒有在大家忙得腳打后腦勺的時候,自己翹班去做別的事情。

  當然,在蘇青鸞的眼中,“蘇記”本就是她開起來的,她負責到底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不過把自己的工作推給別人,哪怕對方是自愿的前提下,也違反了咱們‘蘇記’的合約吧?”蘇青鸞看向那幾個人,“說好的‘努力完成分內工作’呢?”

  隨即,蘇青鸞看向一旁的柳蕓娘:“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每人罰薪水一個月,長長記性。”

  底下立刻哀嚎一片,其中有幾人連忙說這個月就指望“蘇記”的工錢養家呢。

  蘇青鸞經過這么長時間和這些人共處,有幾個人是夸張賣慘,又有幾個人是真有難處她一清二楚——至少這一次把工作推給招弟這幾個人,平素就是小便宜占慣了的,家里也都是各自小有積蓄,怎么可能就指望這一月的工錢?

  不過蘇青鸞也不打算事情做得太絕,就說道:“一次扣你們一月薪水的確讓你們這個月太難過,更何況馬上就要過端午節了,總不好沒錢過節……”

  大家聽蘇青鸞這么說,還以為她要翻片兒過去了,不曾想蘇青鸞接著說道,“居然如此,就把扣除的薪水分兩次,每次扣半個月就好了。”

  見還有人似乎不服氣,蘇青鸞冷笑一聲拍了一下桌子:“現在知道委屈了,當初把自己的工作推給別人的時候,你們怎么不把工錢也分給別人一部分?工作別人做,工錢你們拿,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那這錢您也沒說給招弟呀……”陳志在一旁不服氣地嘀咕一聲。

  這句話雖然他的聲音不是很大,不過蘇青鸞這一番疾言厲色,大家正是大氣兒不敢出一口的時候,這種時候即便是再小聲的嘀咕,也是能被所有人聽到的。

  蘇青鸞被氣笑了:“怎么,你又開始抖起來了?陳志你是不是認為自己一點兒錯都沒有了?”

  陳志一臉無辜:“我有什么錯?”

  “你別以為我沒看到你私底下的小動作!”雖然這家伙做得很隱蔽,但是很顯然有幾次都是故意挑起鄭嫂子的火氣。蘇青鸞也不知道他是有熱鬧不嫌事大,或者想要把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來,但是這么做雖然痛快,不過卻并非明智的選擇。

  而且這也是沐行之所說“上位者要做到表面的公正,無論心里怎樣想,不能讓下屬猜出來,甚至仗著‘偏愛’惹事”。

  陳志也很顯然知道自己的“小伎倆”被拆穿了,只不過蘇青鸞給她留了個面子,沒詳細點出來,于是也低頭不說話了。

  “你,這個月原本的獎金沒有了!”蘇青鸞沒好氣地瞪了陳志一眼:真不給她省心!本來可以省了這一頓罰,偏偏作妖。

  至于鄭嫂子……

  “蘇掌柜,我……我去收拾行李,”她一反之前張牙舞爪的樣子,顯得突然老了好幾歲,“我……一直以來多謝您的照顧,嗚嗚嗚……”

  這哭聲和之前裝腔作勢的干嚎可是完全兩個樣子,這是充滿了絕望的悲傷哭泣。

  蘇青鸞額角一跳:“你收拾什么行李?”

  “我……我不是被開除了嗎?”鄭嫂子呆愣愣地看向蘇青鸞,滿是一種認命了的語氣,“與其等著別人趕我走,我還是自己走吧……”

  “我什么時候說要開除你了?”蘇青鸞反問道。

  “可是……”

  “符合開除條件的,只有因為各種原因被判刑坐牢,或者泄露了‘蘇記’的秘密,或者造成其他‘蘇記’巨額損失的情況下才會被開除,你雖然有錯,但罪不至此。”

  這是實話,鄭嫂子雖然愛占小便宜,而且經常掐尖兒,得理不讓人,沒理攪三分,這樣的人是討厭,不過還是那句話,罪不至此。

  蘇青鸞是做生意開店鋪,不是培養道德圣人,她看不慣的事情,看不慣的人多了去了,總不能都開除吧?更何況,只要能夠不影響工作,她一般情況下并不在乎員工私底下都是什么人。

  再說從情感上來講,蘇青鸞也是真的不忍心因為這件事就把鄭嫂子開除,絕了她的活路。

  說起來鄭嫂子也是個可憐人,她說起來今年也不過才二十五六歲,看著卻比大了十歲的楊氏還要顯老,原因無他,就是被艱難的生活磋磨至此的。

  早年鄭嫂子也是有一個感情不錯的丈夫,奈何好日子不長,鄭嫂子懷著第三個孩子的時候,鄭嫂子的男人被抽去服徭役。

  并不是每個人都如同蘇廣福那樣幸運,能夠全須全尾地回來。而鄭嫂子的男人則是那個“不幸”的,他沒有回來。

  鄭嫂子知道消息的時候,遺腹子剛剛出生不到一個月,一下子天都塌了。如果不是那個時候看到蘇青鸞的招工啟事,只要肯干工作,就能換取不錯的酬勞,她簡直要抱著最小的孩子一起跳河了。

  于是因為有了“蘇記”的工作,鄭嫂子得以能夠自己拉拔三個孩子。她處處要強,甚至到處占便宜的性子,也是在這種苦難壓迫下產生的。

  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最大的孩子還只有八歲,甚至比蘇玄鶴還要小,不過鄭嫂子家最難的時候也已經過去了。

  蘇青鸞并不打算絕了鄭嫂子的后路,但是處罰還是要的——畢竟她的確有錯在先,不過怎么罰卻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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