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這下子什么緊張的感覺都沒有了。

  “所以大老遠找我來,不是為了看我出丑吧?”她皮笑肉不笑地吐槽——當沐行之那忍俊不禁的樣子浮現在臉上,蘇青鸞便福至心靈地意識到一件事:在這里,她是可以按照對待“沐行之”的態度對待眼前的人的。

  雖然不知道周圍的人到底可信到什么程度,但是沐行之既然放心這一點,那么蘇青鸞自然樂得不那么循規蹈矩。

  畢竟她向來是個怕麻煩的人。

  不同于沐行之對于蘇青鸞恢復尋常的樣子沒什么感覺,白芷和紫蘇也習慣了兩人之間相處的模式,一旁的天權倒是很有些吃驚。在他的記憶中,雖然沐行之一貫都是那種和煦溫文的樣子,不過還真沒有哪個下屬當真會在沐行之面前態度隨意。

  因為沐行之雖然看似溫和,但若是犯錯,懲罰也會十分嚴苛。

  沐行之玩笑夠了,看向蘇青鸞:“實則今天讓青鸞來到這兒是想讓你見一位故人。”說著,沐行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意思是跟他走。

  蘇青鸞心說果然如此。她就說在這種風云動蕩的時候,把她從安全范圍薅出來總會有什么非要做的事情不可,現在果然是來了。

  這么想著,蘇青鸞也跟了過去。而紫蘇和白芷卻被天權給攔了下來。

  蘇青鸞倒是無所謂:如果在沐行之的地盤上,他真的想要對自己做些什么,以她菜雞的武力值,除卻躺平任虐,也沒有什么別的好方法了。

  “故人?”蘇青鸞指了指自己,“我在都城這里人生地不熟哪里能有什么故人呢?”陸錦心算什么?不過她不過也是來到這里才開始熟識的,算不得什么“故人”吧?

  沐行之卻搖搖頭:“這位故人你應是認得的,而且她很是不同尋常。”

  “能讓你稱贊一句‘不同尋常’,那這人還真是難得。”蘇青鸞感嘆。

  兩人從后門進去,蘇青鸞心說果然猜得沒錯,那地方是個地牢。而且這地牢甚至比她想象當中開闊得多。

  在進入地牢之前,蘇青鸞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不過好在并沒有出現十分突破心理極限的血腥畫面,甚至很多牢房都是挺整潔的。

  似乎清楚蘇青鸞心中在想什么,沐行之解釋道:“青鸞放心,刑訊犯人的地方不在此地,尋常人聽到那些慘叫會做噩夢的。”

  “那我真是謝謝你哦。”蘇青鸞嘴角抽搐。

  她沒有裝模作樣讓沐行之不要用那么殘忍的方式對待犯人,那樣的話幼稚又可笑。

  畢竟晟朝的律法和蘇青鸞所知現代十分有人文關懷氣息的律法十分不同。更何況,即便是現代的律法體系,也沒有完全杜絕電刑、鞭刑這種體罰刑罰,她沒有立場說教沐行之。

  更何況,她也并不覺得殘忍對待敵人有什么問題。畢竟爭奪皇位不像是小孩子爭奪玩具,輸了不過哭鬧一場,再要求爸媽買個新的。

  皇位之爭總是伴隨著陰謀和鮮血的。

  可是身為一個在和平年代下生長的現代人,蘇青鸞還是不能夠直面綻開的皮肉,慘痛的尖叫。所以沐行之讓她“眼不見為凈”的方式,蘇青鸞倒是松了一口氣。

  走了約莫片刻,沐行之在一間牢房面前停了下來,后面跟著的蘇青鸞也停了下來。

  然后她看向牢房中的年輕女子。

  這人年歲應該和自己這個殼子差不多,不過蘇青鸞卻感覺十分詭異——她似乎一見到這個人就不自覺地渾身顫抖,好像是憤怒,又好像是恐懼。

  但是蘇青鸞分明記得,她是第一次見到眼前之人。

  蘇青鸞輕輕吐出一口氣,轉身看向沐行之,目露疑惑:這人是誰?

  沐行之原本微笑的表情一頓:“青鸞不認得此人?”

  蘇青鸞搖搖頭:雖然她的身體反應很奇怪,但是她確定,自己不認識眼前之人。

  這人雙手被向后反剪綁在一個有靠背的木椅上面,臉容也是微微下垂,從青黑的眼眶和潦草的發絲也能看出來,這人雖應該是沒有被刑訊逼供,但到底過得不太好,讓她整個人十分憔悴。

  因為楊氏開裁縫鋪子,所以蘇青鸞現在對于各種布料和衣服的針腳也有了些許了解。

  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年輕女子的衣料是屬于上乘,即便是現在被這糟糕的環境弄得有些灰撲撲,也能看清楚那上面繁復精美的花紋。

  看上去是個家境十分優渥的小娘子,難道是政敵家的女兒,所以才落到沐行之手中?

  可是按照蘇青鸞對沐行之的了解,他布局一定是那種最高效最致命而且十分精巧的方式,不會是“拿你的家眷威脅你”這種容易留下把柄和仇恨,反而是“賣了你還要你幫著數錢”的類型。

  那人似乎是習慣了這樣來來回回的動靜,即便是聽到了有人到來,也是那種半死不活的樣子。

  蘇青鸞忍不住吐槽:“所以你就為了這么個莫名其妙的人,把我從家里面拉過來?”

  不曾想,方才對于人來人往的走動和沐行之吩咐開牢門都沒什么反應的年輕女子,聽到了蘇青鸞的聲音,猛地抬頭,如厲鬼一樣瞪著蘇青鸞。

  蘇青鸞忍不住后退一步:這人為什么這么兇?

  接下來,更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眼前憔悴的年輕女子好像真的見鬼了一樣等著蘇青鸞:“蘇大丫,你怎么在這里?為什么和七殿下在一起?”

  沐行之笑著上前一步:“我不認為我曾見過你,但你卻知道我是誰。”他看向對面的女子,“許娘子似乎早就知曉我的身份。”

  “我也沒有進見過她啊,”蘇青鸞吐槽,“但是她知道我的姓,也知道我以前的名字。”蘇大丫,這個名字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人連名帶姓地使用了。

  而且,看這對面的人,似乎她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樣。

  不對,更確切地說,眼前這人除卻厭惡和仇恨,還有驚恐和意外——她沒有想到會在此情此景下見到自己,蘇青鸞十分肯定這一點。

  人就像是為了驗證蘇青鸞的猜測一般,眼前的年輕女子好像陷入了某種癲狂的境地,不停地搖頭:“不可能,不可能的!七皇子死了,蘇大丫也嫁人了!嫁給一個窮莊稼漢,她不會在都城!不可能!不可能!”

  隨即,就是“你們都騙我”“這是假的”之類讓人不可捉摸的話,狀若瘋癲,看得人心底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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