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樹下。
陸老爺子跟幾個鄰居老頭子在一塊兒下象棋。
可能是人老了，心情稍一激動就反應到身體上。
“炮！正好吃你的車！”
陸老爺子威風凜凜地在棋盤上楚漢之爭、過關斬將的時候，抓著棋子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個不停。
晃得對面老王頭眼睛都花了。
他調侃道：“老陸，還好你現在端的不是真炮，不然一準打偏。”
旁邊圍觀的蔣老頭知道內情，調侃道：“嗐，你還不知道吧，人家老陸這周要辦兩件大事。”
“什么事？”老王頭一臉八卦地看向陸老爺子，他人老但是那顆八卦的心還是很鮮活的。
陸老爺子老神在在地甩了甩手腕，笑而不語。
老王頭只好又把目光對準蔣老頭。
蔣老頭道：“這第一件大事嘛，人老陸的親孫女找回來了，周末要來家里吃飯。”
“嚯，好家伙”，老王頭一個驚呼，“原來大院這幾天傳的是真的呀？陸茜那丫頭真是被故意調換到你們家的？”
陸老爺子點點頭。
老王隨即又想到傳聞說老陸親孫女被養父母苛待，在外面吃了很多的苦，頓時有些忿忿不平：
“艾瑪，那家人可真是用心險惡啊！害你親孫女遭了那么多罪，回頭可得好好補償孩子。也不知道那家人給孩子念書沒有？”
生在大院里面可跟生在社會底層人家是完全截然不同的命運。
也因此大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默認養父母家庭不會在孩子教育上付出太多。
大部分孩子會早早就輟學，有門路的進廠子干活，沒門路的就在家操持家務。
說到孩子教育，蔣老頭一臉痛心，“念什么書呀，既然是故意調換，一早就知道孩子不是自己親生的，怎么會舍得掏錢給孩子念書？能讓孩子念完小學就不錯了。”
“要是早點找回來還好，偏偏二十年后才發現，錯過最好的念書機會了。”
那可真是可惜，好不容易現在能考大學，孩子卻沒能抓住機會。
老王惋惜地搖搖頭：“也不知道孩子乍一回來能適應不？正清兩口子把陸茜養得這么好，沒想到自己的親骨肉被人家如此苛待。
好在兩口子拎得清，沒把養女繼續留在家里。要不親生女兒天天看著陸茜被寵得跟什么似的，那得多委屈。”
老蔣和老王兩人沉浸在對老陸親孫女的同情中。
老蔣還擔心孩子沒念過書，以后分配工作苦難，允諾道：
“老陸，你孫女現在干啥呢？要不要給她安排個工作？正好我兒媳婦那單位有個崗位空缺，工作清閑，要求也不高，你孫女要想去的話，我就跟那邊打聲招呼。”
“謝了老王。”
陸老爺子拱拱手，好友的心意他領了，只是：“其實……我孫女她現在也在念大學。”
“啊？”老蔣目光吃驚，順著問道，“哪所大學？”
老王同樣好奇地瞪大雙眼。
陸老爺子“咳咳”兩聲，淡淡道：“就，首都大學。”
啥？
首都大學？
全國最高學府？
兩人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簡直一模一樣，顯然是覺得自己人老耳聾聽錯了。
陸老爺子點點頭，語氣確認：“你們沒聽錯，就是那個首都大學，跟華清齊名的那個。”
還真是那個首都大學！
老王和老蔣臉上的表情從不可置信轉變成大為震驚。
“那這孩子還真是個學習好苗子，那種環境都能讀出頭！”老王豎起大拇指，佩服道。
“可不嘛”，老蔣也豎起大拇指，“這孩子肯定是個心志堅定的，以后有大出息。”
兩人的佩服是真心的，不過細想還是很心疼。
社會大環境重男輕女，底層家庭更是。
能在那種家庭環境考上大學的女同志，簡直屈指可數。
兩人跟陸老爺子一樣，都是吃過苦的老革命，腦子里自然就把親孫女的形象跟吃苦耐勞的婦女聯系到一起。
反正一定是身材干瘦，穿著樸素，但是渾身上下都透著能干勁那種。
正好跟陸老爺子的想法不謀而合。
消化了第一件大事，老王又好奇地看向老蔣。
”那，第二件大事是啥？”
老蔣神秘兮兮道：“第二件大事，就是他們家正庭，鐵樹開花了！”
“嘿呀！快給我說說，怎么突然就開花了？看上哪家姑娘了？”老王早年還給陸正庭介紹過對象，可惜，人家鐵了心單身。
一單就單到四十多歲，可不就是老鐵樹嘛。
為此，陸老爺子那是隔三岔五就要跟他們抱怨一番。
一抱怨就是十幾年。
陸老爺搖搖頭：“哎，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我都懷疑是那小子誆我呢，就為了不讓我給他介紹對象。”
“你們不知道，上次老錢介紹的那姑娘岳珊，我覺著挺好的，沒想到我那兒子還是沒看對眼。臨了拒絕人家姑娘，就用了自己已婚的借口。
所以啊，我就尋思著這周讓他把媳婦兒給我帶回來看看！我就看看到時候拿不出來媳婦兒，他怎么跟我交待！”
原來是這么回事，老蔣笑著道：“你別說，搞不好正庭真就遇上看對眼的女同志了，一時頭腦發熱領證也不奇怪，畢竟他單了那么多年。”
老王附和：“是呀，老陸，正庭長得那么端正，身材又保養得好，找什么樣的姑娘找不到，你就等著那天喝兒媳婦的茶吧。”
哼，喝茶，喝空氣還差不多。
陸老爺子才不相信兒子領證的說辭。
要找對象早就找了，何至于等到今天。
再說了，四十多歲的人了，就算找到對象，那對象能是多嫩的姑娘？
家屬院里多的是跟兒子年紀相當的婦女，不是二婚就是老，壓根沒期待感。
陸老爺子沖兩個老友感嘆一聲：“嗨呀，且等著明天看吧！”
遠遠錢老爺子就看到三個象棋搭子在樹下聊天。
他踱步過去，悠悠道：“喲，都在呢，聊啥呢？”
錢老爺子也是象棋搭子，老王招呼道：“老錢，來一盤不？”
錢老爺子擺擺手，“來不了，明天孫子要帶孫媳婦來家里吃飯，我這不趕緊吩咐家里阿姨去備點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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