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辦?當然是滿門抄斬了。”太后的語氣無比諷刺。
皇帝知道她在挖苦自己,不敢辯解,怕再激怒她。
太后聽他遲遲不肯回答,惱怒地轉過身來,森然說:“你還真想滿門抄斬不成?太廟為什么會燒掉?那是因為祖宗發火了。你覺得你的龍椅很穩當是嗎?”
皇帝后背一緊,低下頭,不跟太后對視。
“母后,君無戲言,夜家不能不罰。朕會命人專門給夜臨淵準備一間宅子,讓他在里面安心養老。夜家仍然會流放,不過會流放到山青水秀的南方,而不是極北苦寒之地。朕沒有對夜家人動刑,不算違背了祖訓。”
“你——”
太后勃然大怒,一拍椅子站了起來,指著皇帝就要痛斥。
但她只說出一個字便住了口,怔怔地看著埋首站在面前的皇帝,默了半晌,輕輕嘆了口氣。
兒子有自己的考慮,有些事情由不得她了。
“你下去吧。哀家累了,想休息了。”
太后揮揮手,讓皇帝退下。
她背轉身,望向窗外。
窗外的夜很黑,夜風輕拂,花枝搖擺,暗影幢幢。
太后靜靜地望著,視線迷離,好似透過夜色,看到了遙遠的過去。
顏若璃和夜危云無聲無息回到靖西侯府的洞房。
今晚的國都很熱鬧。
靖西侯府被抄家,御林軍統領神奇爆頭,皇宮太廟失火,哪一件都是大事。
整個國都幾乎無人入眠,街頭巷尾燈火熠熠,倒顯得靖西侯府格外安靜。
顏若璃趁黑脫下夜行衣,換上日常衣衫,點亮一根蠟燭。
洞房內只剩下一張大床和幾件笨重的家具。床上空空的,錦被床褥都被人卷走了。
顏若璃從空間內拿出床墊床單鋪好床,又拿出一床被子放在床上。
“夜危云,你今天奔波了一天,累了吧?早點休息吧。”
她走到房間另一側,尋了塊干凈的地方,打了個地鋪。
她吹熄蠟燭,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準備躺到地鋪上睡覺。今天奔波辛苦,加上這個身體太弱,她是真的困了,只想快點躺下睡覺。
哪知顏若璃剛要躺上去,就見一道黑影搶先坐到了地鋪上。
“你到床上去睡,我睡地鋪。”
“那怎么行?你,你消耗得更多,你睡床才能休息好。”
顏若璃本想說,你身體不好,但怕傷了夜危云的心,及時改了口,改成消耗得更多。
可夜危云是何人?書中的大反派,智商不可能低,豈會不明白她的意思?
夜危云沒有生氣,黑暗中他的眼睛顯得很明亮。
“我的腿已殘了十幾年了,不礙事。我是男人,男人當然該照顧女人。哪有我睡床你睡地鋪的道理?”
“我沒關系的,我睡地鋪睡慣了。你不一樣,你是小侯爺,哪受過這種苦。”
顏若璃前世是特種兵,受過各種訓練,野外生存根本不是事。
別說睡個地鋪了,比這困難得多的環境她都經歷過。
她太困了,沒想太多,順口就說了出來。但這話聽在夜危云的耳中,卻成了另外一個意思。
她在宰相府經常睡地鋪?
他只知道顏修待她不好,卻不知道竟然糟糕到如此地步,這世上竟有這樣的父親?
夜危云眼中滿是心疼,輕聲說:“你放心,以后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突如其來的柔情蜜語,讓顏若璃一激靈,睡意消去大半。
大半夜的,他發什么神經?
只聽夜危云輕笑一聲又說:“要不要比比看,我們誰力氣更大?你要是還想我帶你飛,就乖乖睡床。”
別以為他看不出來,她很享受他帶她飛。
顏若璃揚了揚眉,毛孩子倒教訓起她來了?知不知道,以前像他這樣的,她一個打十個?
顏若璃低頭看了看自己如今瘦弱的手臂,重重垂下頭,乖乖去床上睡覺。
打不過,她睡床還不行嗎?
夜危云笑了,躺下來,拉過被子蓋好。
他確實睡不慣地鋪,可一想到他這樣做是在照顧她,這地鋪突然就變得很可愛了。
顏若璃躺在床上,心底深處好像多了些陌生的東西,柔柔的,暖暖的。
這就是被人照顧的感覺嗎?
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體驗到呢,真的很不錯呢。
顏若璃眼睛望著屋頂,問:“夜危云,你的腿是怎么殘的?”
良久沒有聽見回答,顏若璃在心里輕輕嘆了一聲說:“我就隨便問問,沒有別的意思。好困,睡了。”
她還沒看過他的腿,不知道能不能治,所以暫時沒有說自己懂醫術的事。
醫術不是萬能的,萬一不能治,給了他希望又再失去,會令病人更加痛苦絕望。
黑暗中,夜危云輕聲說:“七歲那年,出去狩獵,從馬背上摔下來,摔斷了腿,后來就再沒站起來過。”
“哦。”
顏若璃輕輕應了一聲,閉上眼睛。
他這腿是摔斷的?明天倒要好好看看。
“夜危云,”顏若璃帶著倦意說,“你好厲害。雖然你的腿受了傷,但你比肢體健全的人跑得更快,你比他們都聰明。你將來一定會好好的,我會保護你的。”
顏若璃太困了,說完這些,就沉入了夢鄉。
夜危云聽著她細細柔柔的漸漸變得緩慢的呼吸,嘴角噙著一抹笑容。
很特別的女孩,總是說要保護他。
那么,他們就互相保護互相扶持吧。
顏若璃睡夢中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又翻開了那本書。
書的結局,夜危云死于亂軍之中,身首分離,馬蹄踐踏,慘不忍睹。
“不要,夜危云,你不會有事的。”顏若璃驚叫。
“若璃,你醒醒。”有人在耳邊輕聲呼喚。
顏若璃睜開眼睛。
朦朧的晨光中,夜危云清俊非凡的臉懸在上方,正關切地看著她。
“夜危云,我夢見你死了,還好只是一個夢。你不會死的,我會保護你的。”
“我知道。快起來,馬上要出發了。”
顏若璃徹底清醒過來。
是了,今天要流放,這些被子什么的得趕緊收起來,不能被人發現。
她急忙起床,把所有的東西都收進空間,然后撿起扔在地上的那套破破爛爛的粗布衣服。
衣服太破太臟,她連扔進空間都嫌棄。
“夜危云,你轉身,我要換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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