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人畢竟對高昇還殘留著一點感情，想著他是自己孩子的父親，能給他爭取口棺材也好。
至于劉氏這個惡婆婆，這些年自己受她的氣受得夠了，還弄什么棺材，拿個破草席卷巴卷巴埋了便是。
顏若璃怪為難地說：“如果柳兒好好的，手臂沒什么問題，倒也不是不行。可她若是跟了我，我還得給她治傷，我沒那么多銀子。”
高夫人不信，明明楚少昀送了那么多東西給她。
可顏若璃自己不承認，別人也不好去翻她的東西。
高夫人轉了轉腦筋，打起了感情牌。
“我家老爺跟了靖西侯那么多年，對侯爺忠心耿耿，這次流放也是受侯爺連累，你就忍心不管他嗎？”
顏若璃感嘆道：“是啊，真的是忠心耿耿呢。”
她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看得高夫人心里直發毛。
高夫人自己心里其實也有所懷疑，覺得這次的流放處處透著奇怪。
靖西侯出事，沒道理受連累的只有高家一家。高昇的確是受到靖西侯的信任，可受到信任的不止是高昇，還有其他將領。
最讓她疑惑的是，高昇表面上對夜家有怨恨，私下里卻一副無所謂不在乎的樣子。
問他，他只神秘地笑笑，什么也不說。
顏若璃瞧她神色，就知道高昇沒告訴她，這次流放的真實情況。
這種大事，高昇不告訴自己妻子，卻凡事都跟母親商量。
這樣的家庭關系，倒讓顏若璃有點理解，為什么高昇母子死了，高夫人并不是很難過，也不愿花銀子買棺材了。
高夫人自己心虛，不再提靖西侯，轉而打起另一張感情牌。
“柳兒五歲來我們家，我們養了她這么多年，把她當親女兒一樣養。讓她跟你去，我真舍不得呢。”
“那你就留著她，好好給她治傷吧。”
顏若璃一句話，又把高夫人的話給堵了回去。
高柳兒眼圈紅紅看著高夫人說：“娘，我也舍不得你。”
這聲娘，讓高夫人聽得頭皮發麻，熱血上腦喝斥道：“別叫我娘。”
“是，夫人。”高柳兒垂下眼簾。
高夫人見母女情深的戲也演不下去了，干脆挑明了直說：“十兩銀子，十兩銀子你總拿得出來吧？”
顏若璃摸摸高柳兒的頭說：“看在柳兒孝心的份上，我出五兩銀子，不能再多了。你若愿意就放人，若不愿意就作罷。”
按她本意，五錢銀子都不愿給高家。
之所以愿意給五兩銀子，是為了高柳兒著想。
人銀兩訖，省得以后高家再找高柳兒的麻煩。同時，也彰顯高柳兒的孝心，以免別人將來在背后戳她脊梁骨。
人家都賣身葬父了呢，養育之恩已經還清了，再不欠高家什么。
高夫人兩道眉毛糾結成了一團，猶豫了又猶豫。
見顏若璃似乎等得不耐煩想走了，她終于下定決心：“好，五兩銀子，你把人帶走。”
能賺五兩銀子，還能甩了一個累贅，挺劃算的。
雖說她可以不給高柳兒治傷，可這事終歸會成為別人指責她的把柄，對她的形象不利。
顏若璃把這累贅帶走再好不過。
顏若璃說：“你把高柳兒的賣身契給我，還得寫張字據，從此以后，高柳兒跟高家再無任何關系。”
高柳兒名義上是高家的養女，其實是高家買來的。
高夫人一一承諾。
顏若璃馬上從牛車上拿來紙筆，當著眾人的面，讓高夫人寫字據。
等字據寫好，顏若璃一手拿出五兩銀子交給高夫人，另一手接過字據和賣身契，帶著高柳兒頭也不回走了。
在高柳兒轉身之際，高夫人似乎看見她臉上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是她眼花了嗎？
從一個主家到另一個主家，去了夜家還不是當丫鬟，有什么好值得高興的？
回到牛車那邊的帳篷，顏若璃把賣身契還給高柳兒，字據自己留下。
“柳兒，你不是我買來的丫鬟，你是自由身。字據我先替你保管著，以防高家鬧事。等將來你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新家，我再還給你。”
高柳兒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賣身契，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先前在高夫人面前，她的流淚都是假的，現在，她是真的止不住自己的眼淚。
“少夫人，您太好了，您是我的大恩人。從今以后，柳兒任從差遣，您讓我做什么都行。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柳兒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高柳兒說著，抹了把眼淚，雙膝一曲就要下跪。
顏若璃拉起她，不讓她下拜。
“以后我們就是好姐妹了，不要這么客氣。”
夜緋染雙手托腮在一旁看熱鬧，這時突然說：“嫂子，我覺得你做得不對。”
“怎么呢？”顏若璃問，有點驚訝。
夜緋染是個乖乖女，很少發表自己的見解，這兩天她好像也改變了許多呢。
夜危云贊賞地看著夜緋染。
他一直嫌棄自己妹子太軟弱，沒有主見，看來還是近朱者赤啊，在顏若璃的耳濡目染下，這小丫頭變成熟了些，更有勇氣了。
夜家兒女，不論男女，都該有擔當。
夜緋染被大家關愛贊賞的目光看著，心有點慌。
她在家從來都是小透明，怎么今天說了一句話，就成了焦點了？
夜緋染克制著羞怯心慌說：“高家那么壞，不該給他們銀子。嫂子，我覺得，你就是不給銀子，高夫人也會讓你把柳兒姐帶走的。”
高柳兒比夜緋染大幾個月，因此夜緋染稱她為姐。
程芷蘭溫柔地笑笑，說：“緋染說得沒錯，不過，你嫂子這么做，是為柳兒著想呢。”
她雖然被父兄和丈夫保護得很好，沒見過多少勾心斗角的事，但到底比夜緋染年長，懂得更多的人情世故。
她剖析一番，想法跟顏若璃差不多。
高柳兒這才明白，原來顏若璃為她考慮得這么深，不禁更加感動。
夜緋染也理解了，點點頭說：“原來是這樣，還是嫂子想得周到。可惜了那五兩銀子，白便宜高家了。”
顏若璃微笑說：“倒也不必惋惜，以高家人的德性，那五兩銀子給他們，未必是好事。”
正如顏若璃所料，此刻，高家人為了那五兩銀子，正吵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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