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修站在離城門足夠遠的地方等待。
他既不能讓守城官員再防備他,冷不防給他來一箭,又要讓范玄一出城就能看見他。
衣服還沒干透,風吹在身上,又冷又餓。
顏修抗不住了,吩咐仆人:“先拿點吃的來,墊墊底。”
仆人翻出裝干糧的包裹,愁眉苦臉對顏修說:“老爺,干糧全都泡發了,沒法吃了。”
他們出發的時候是帶了足夠的干糧的,但沒想到被兩個村民帶著多繞了路,再加上那兩個村民食量大得很,眼看干糧就不夠了,他們只好省著吃。
仆人們這幾天都是半饑半飽,勉強拖著身子趕路。
原以為今晚終于能進南州城,可以吃頓好的,沒想到,不但城沒進到,余下的僅有的一點干糧還被水泡了。
仆人們都是怨氣沖天。
不當宰相了,顏修真的什么都不是,跟著他連口吃的都撈不著。
要不是還不確定范玄對顏修會是什么態度,他們都想暴走了。
顏修看著那包裹中被水泡得發脹的干糧,胃口全無。
“老爺,”一個仆人咽著口水說,“您要是不想吃,賞給我們吧?”
顏修擺擺手:“吃吧。”
仆人們都是餓狠了的人,一窩蜂搶上前,把干糧全吃光了。
沒搶到的仆人又惱又恨,責怪別的仆人不講義氣。
搶到的仆人意猶未盡舔著手指,其中有一個仆人得意洋洋舔著包裹皮。
顏修看得又心酸又窩火。
都說宰相奴仆七品官,這些一路跟隨著他的仆人都是得他信任,受到重用的家奴,他們以前在顏府的時候,那可是吃香的喝辣的,比尋常百姓吃得好多了。
沒想到,現在他們連一點被水泡過的干糧都要爭著搶著吃。
一股悲涼之意襲上心頭。
卸了任的官員真的就什么都不是了嗎?
不過,這悲涼之意并未持續多久,就被饑餓之意壓制住了。
顏修餓得前胸貼后背,很想吃東西,哪怕是被水泡過的干糧也成。
他滿腹怨念瞪著這些仆人。
他同意他們吃,他們就當真全吃了,都沒想著給他留一點?
顏若毓也餓得發慌,罵道:“你們竟然全吃光了?我爹同情你們,讓你們吃,你們竟然沒想著給我們留一點?你們眼里還有沒有主子?”
仆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聲不吭。
就那么點干糧,他們一人都沒分到一口呢,還怎么給他們留?
他們剛才不是嫌棄嗎?怎么,這會兒又想吃了?
顏修罵道:“還不快去找吃的?去看看有沒有什么野菜可吃,那邊河里說不定有魚,去抓點過來。”
仆人都又累又餓,巴不得席地躺下休息。
可顏修的話他們不能不聽,只得紛紛去找吃的。
找了半天,什么也沒找到。
他們實在沒有野外生活的經驗,即使找到了野菜,也背過顏修自己偷偷吃了。
顏修見一點吃的都沒找到,失望至極。
他咽了口口水,摸了摸干癟的肚皮,裹緊了衣服,蜷在四面透風的車廂內睡覺。
睡一覺就好了,就有吃的了。
可是,他剛合上眼,卻又睜了開來。
腳底痛得要命,臉上也有點疼,是那些傷口被水泡了的緣故。
先前光顧得肚子餓,忘了身上的傷。
顏修痛得坐起來,用半干的衣袖把腳底抹干,咬了咬牙,讓仆人給他涂傷藥。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用藥,應該沒那么痛了吧?
那差衙不是說了嗎,他們經常受傷,經常用這藥,對于疼痛已經沒什么感覺了。
仆人掏出裝傷藥的瓶子,拔開塞子看。
塞子都浸水了,里面的傷藥竟然沒事。
仆人便把傷藥往顏修臉上腳上涂。
顏修發現自己弄錯了,第二次的疼痛跟第一次一樣,絲毫沒有減輕。
他在心里大罵石軒,簡直是胡說八道,他到底用沒用過這傷藥?
已經回到住處的石軒狠狠打了個噴嚏。
他舒舒服服躺到床上睡覺,今天可真是愉快的一天啊。
顏修在城外被冷風吹了一整夜,也沒能等到范玄。
他意識到,自己可能被范玄耍了。
否則,范玄為什么沒有讓人通知守城官兵,自己要進城?
即使沒有通知,他等不到自己,難道不應該派人出來看看?
顏修窩著一肚子火,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準備進城。
他們一行人趕了十幾天山路,昨天又掉進河里,一個個衣服都皺皺巴巴的,臟兮兮的。
別說別人了,連他們自己都嫌棄。
這哪里像是官員家庭,分明是一群乞丐。
相比之下,昨天被他們嫌棄的兩匹老馬倒是精神得很,看上去跟他們格格不入。
昨天,他們覺得是老馬配不上他們。
今天,跟吃飽了水草,洗干凈了身上皮毛的老馬相比,倒是他們配不上老馬了。
顏修感到自己真是無顏見范玄了。
要不是回去的路太難行,要不是他還有使命在身,他真想回去算了。
顏修打起精神,讓大家趕路。他準備進城后先去吃點早餐,買點像樣的衣服換上,然后再去見范玄。
幸好身上銀子還在,還能支付他的費用。
進城的路上,他們看見有不少人從城里出來,扛著鋤頭等農具,一隊隊往城外走。
這些人都穿著利索的短打,談笑風生,看模樣,不像是鄉下人。
顏修感到奇怪,扯住一個人問:“你們這是要去做什么?”
那人打量了他一眼,有點警覺。
“你是外地來的?我們要去山上種樹。”
“種樹?你們不是城里人嗎?為什么要去種樹?”顏修更加奇怪。
南州不是連吃的都沒有了嗎?不種莊稼倒種樹?
那人耐著性子解釋:“種樹是為了穩住山上的土地,避免水土流失,產生泥石流。我們城里人當然也能種樹,鄉下人手不夠。我們去種樹,可以掙工錢,中午還包飯。”
“你們不種莊稼嗎?”顏修覺得他們有點本末倒置。
那人不耐煩了:“莊稼自然有人種,又不是人人都需要種莊稼。你別拉著我,我要趕緊去干活掙錢了。”
那人掙開顏修,快步跟上一起種樹的隊友走了。
很快,又有一小隊人從城里出來,仍然扛著各種農具。
顏修忍不住又扯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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