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工錢不算多，能夠買的東西也非常有限。
可到繡坊來工作的女人基本上都是家庭主婦，以前從來沒有掙過錢，這些錢對她們來說算是筆巨款了。
可以買點平時舍不得買的零食，可以買點平時舍不得買的繡線，或者給孩子買個撥浪鼓。
原來，花自己的錢就是這種感覺啊，好新鮮，好滿足，好有成就感。
女人們一邊買，一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買的東西不算多，鬧出的動靜卻不小，講價時個個氣勢十足。
楚少昀趴在二樓的窗臺上往外看，臉上現出不可思議之色。
“我怎么覺得，她們在談好大的生意，比楚家的生意還大呢？女人潑辣起來，原來是這樣的啊。”
他哪曾見過這等架勢。
他是楚家三公子，無論走到哪，別人都是笑臉相迎。再有脾氣的人，也不會在他面前發脾氣。
楚少昀感慨，還是他的柳兒好，總是又溫柔又體貼。
剛這么想，便聽見樓下傳來高柳兒中氣十足的說話聲。
“不對，你這賬算錯了，多算了我五文錢。你看這里，是不是？”
“對對，是我弄錯了，高小姐心真細。”一個男子回應道。
楚少昀知道，高柳兒大概是在跟某個賣調味品的商家對賬。
他不禁在心里發出一聲哀嘆，他的柳兒也變了啊，變得會大聲說話了，敢跟人討價還價了。
嘿嘿，還是變了好，變了才不會受欺負。
他的柳兒怎么樣都是好的。
楚少昀在繡坊旁邊買下一棟臨街的二層樓房，專門辦公用。
他的生意做得比較多，比較雜，需要一個專門的辦公地點。
自從楚家增派的人來了之后，他各方面越做越順手了。
顏若璃和高柳兒要談什么生意，也經常到他這兒來。
顏若璃現在也在二樓，站在離楚少昀不遠的地方，望著下方。
“以后，南州的女人也要頂半邊天。”
“姐，你真有本事。要是一切順利，南州以后一定比鳳溪府更富饒。”
楚少昀是由衷的佩服。
想起來，他執意要來南州，他的那些朋友們都以為，他是打著做生意的旗號，到南州來游玩的。
是啊，在所有人眼里，南州有什么生意可做呢？
連他自己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來的。
不知道為什么，當時他就是有一種直覺，覺得自己應該來南州，來了南州之后說不定會有些收獲。
他來對了，南州不但有生意做，而且是想象不到的大生意。
顏若璃說：“光靠我一個人可不成，幸好有你，幫了我的大忙。”
“我可不是在幫你，”楚少昀笑道，“我是生意人，無利可圖的事我不會干。就算認你當姐姐，幫忙也是有限的。咱們是相互幫忙，合作互利。”
“好，這話我愛聽。”
顏若璃莞爾一笑。
她知道，楚少昀之所以來南州，有很大一個原因，是出于對自己和夜危云的信任。
他這么說，只不過是想把生意跟情感分開，大家相處得更自然一些罷了。
這樣挺好。
第二天早上，上工時間，顏若璃又來到繡坊。
她想聽聽，這些繡娘們會說些什么。
她的耳力越來越靈敏，不需要離她們太近，在楚少昀的這間辦公樓里就能聽見她們的談話。
繡娘們一個個精神氣十足，看上去比昨天下工時更開心。
“昨晚我拿了工錢回去，我婆婆和我相公對我態度好多了。”
“我昨天買了條魚回去，我終于可以大大方方吃魚肉，而不是只敢吃魚頭了。”
“昨天，我婆婆主動跟我說，以后家里的衣服她來洗，讓我專心工作。”
“我沒你們那么好命，我相公死得早，可憐了幾個孩子。如今，我孩子終于能吃飽飯了。”
“顏神醫真是太好了，幫了我們好大的忙。”
“我家以前沒有供奉她，我今晚一定要買一張她的畫像回去，供起來。”
……
顏若璃站在窗前，聽著她們聊天，臉上露出微笑。
這是預料中的結果，有些東西，光說沒有用。去做了，讓人實打實地得到好處，思想自然也就慢慢轉變了。
等到繡坊開工后，顏若璃才從樓上下來，走進繡坊。
繡坊旁邊有一個房間，幾十個孩子在里面玩鬧，都是繡娘們的孩子。
白露三姐弟也在其中。
這些孩子，由兩個女人照看著，白露等大點的孩子會幫幫忙。
看見顏若璃，白露欣喜地跑過來，樂滋滋告訴她：“顏神醫，我學習認字了，昨天先生教我們認了幾個字。”
顏若璃請了先生，每天來給他們上兩節識字課。
顏若璃摸摸她的頭，微笑問：“你學會了什么字？”
白露扳著指頭說：“女、人、繡、錢，還有文。”
“學字難不難？”顏若璃問。
白露搖著頭說：“一點都不難，好好玩。我昨天在院子里用樹枝練了好久，我全都能寫了。”
“真棒。”顏若璃夸贊，“頭一天學字，就學會五個，很不錯。”
白露很開心：“嗯，我一定要把字全部學會。我想好了，以后我要當先生，要教女孩們識字。我們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差。那些男孩子學字還沒我快呢。”
“是啊，女孩子一點都不差呢，只是沒有機會上學考官。”顏若璃說。
她有些感慨，如果夜危云跟那些臭男人一樣，不讓自己拋頭露面，只能在家里相夫教子，如今又是什么樣的光景呢？
哼，他要是敢那樣做，她早就離開他了，自己到江湖上逍遙快活去，哪會管他黑化不黑化。
她都快忘了，夜危云是書里的反派，自己的任務是拯救他。
如今，她倒跟他一道造反了。
“顏神醫，我們南州的女孩子以后也有機會考官嗎？”白露仰起小臉問。
顏若璃逗她：“你想考官？”
白露回答說：“沒有，我想當先生。不過，我希望我教的學生能考官。”
顏若璃想了想說：“也許將來可以，我盡量爭取吧。”
“真的？太好了。”白露高興得跳起來。
到底還是個孩子，情緒都寫在臉上。
先生進來上課了，白露馬上離開顏若璃，到座位上乖乖坐好。
顏若璃向先生點點頭，悄然退出。
南州城外，莫寒帶領江原五虎躲在山林間，觀察城內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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