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曄被她問得愣了好一會，才回答道：“當官可以光宗耀祖，可以讓父母臉上增光，我還是很樂意的。”
顏若璃算是看出來了，他真正的癥結是什么。
“那么，當了官之后具體要做什么，你了解過嗎？”
楚少曄這回是真的被她問得愣住了。
他讀過許多治理國家的文章，心里有了一些想法，便想著考官。但是官員們每日具體都做些什么，他是真的一點都不了解。
他想了好一會，最終搖了搖頭。
“我不清楚。”
顏若璃提點他：“你讀的文章，都沒有提到具體的事務。我恰好對官府有一點了解，我來告訴你，如果你當了管理財政的官員，那么你每天要做的，跟你弟弟做的事差不太多。你要管理賬目，要考慮資金的分配流動等等。”
楚少曄聽得直搖頭。
“那我不考這方面的官。”
他就是對做生意一點不感興趣，所以才不想接管家里的商務。
顏若璃就知道他會這樣回答，又說：“那你想考哪方面的官呢？工部的官員需要對工程建筑進行勘察、測量、規劃等工作，不能只坐在衙門里看看文件，而是需要親自去現場，爬坡下河。如果有了糾紛，你還得協調好各方面的利益。”
楚少曄聽得頭大，沒等她說完，就一直搖頭。
“這不是我想做的。”
顏若璃繼續說：“如果你當上禮部官員，你可能會經常接待外賓，或者安排各種典禮，制定官服，還可能掌管膳食，管祭祀，辦理學校等等。”
楚少曄前面聽得也是直皺眉頭，直到聽到“辦理學校”幾個字，眉頭才稍微舒展了一點。
顏若璃又說了好幾個部門的工作，楚少曄仍然是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
她心里大概有了數，最后說：“這些只是大體上官員要做的事，具體的，你可以自己再去了解。還有一點我必須告訴你，做什么官，不是你自己能夠決定的，除非你在那方面有特別的才干。朝廷的官員經常會流動管理，你未必能一直只做某項工作。”
楚少曄心里早就打起了退堂鼓，再聽到她說，當什么官不是自己能選擇的，他就更加不愿意了。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說：“是啊，我并不是讀書特別好的那種，能不能考上官都是個問題，更別說選擇自己想去的部門了。”
他也不是每樣書都讀不好，詩詞歌賦，歷史以及民間傳說等等，他都很感興趣。
但考官需要學的那些書籍，他不是很感興趣，因此學得不是特別好。
“那么，你想做什么呢？”顏若璃問，“也就是說，你最感興趣，最希望每天都能做的是什么？”
楚少曄苦苦思索。
他每天最想做的事，當然是讀書，是做學問。
可讀書的目的是什么？不為考官，又能做什么？
楚少曄正在思索間，聽見隔著幾張桌子，有個小孩在背一首詩，卻怎么都背不下來。
小孩苦惱地說：“聽說望江樓是文人匯聚的地方，文氣最濃郁，為什么我在這兒仍然背不好這首詩？”
陪他一起來的是個老仆，對此毫無辦法，只能鼓勵他：“公子，你再多背幾遍，一定能背下來的。”
楚少曄忍不住站起身，走過去，對他說：“你背不下來，跟環境沒有關系，是因為你沒有理解這首詩。不理解，靠硬背，肯定很難背了。”
“那要怎么理解呢？”小孩虛心求教。
楚少曄在他旁邊坐下來，細細跟他講解這首詩的含義。
他先解釋每個詞的意思，再引經據典，告訴小孩整首詩的意思，以及這首詩的妙處。
他口才極好，講得生動有趣，小孩聽得很入迷。
不光是小孩，連旁邊的老仆都聽得津津有味，都快背得下來這首詩了。
顏若璃對詩不太精通，也沒有學過這首詩，但聽楚少曄這么一講，便覺得自己差不多能背了。
夜危云自然是學過這首詩的，贊道：“講得很好。如果當初教我的先生能像他這樣講解，我也不會學得那般辛苦了。”
楚少昀講完后，小孩合上書默念了一會，欣喜地說：“我好像會背了。”
他大聲把那首詩背了出來，一個字都沒錯。
“大哥哥，你好厲害啊，你一講我就能背了，你比我先生強多了。”小孩大聲夸贊。
楚少曄微微一笑說：“以后你不懂的，可以去問先生。背詩也好，讀文章也好，都需要理解，而不是死記硬背。”
小孩說：“我也想啊，可惜先生講得沒有你講的好玩。不過大哥哥放心，以后我都會盡量理解的。”
“很好。”
楚少曄摸摸他的頭，回到顏若璃和夜危云這邊來。
他坐在桌邊，望著窗外，若有所思。
顏若璃和夜危云知道他在思索什么，知道這是他人生重大的轉折點，都沒有打擾他。
他們安靜地坐在桌邊，一邊享受美食，一邊享受美景。
過了好久，楚少曄終于回過神來，歉然說：“真是不好意思，我光顧著想自己的心事，沒顧上招呼你們。”
夜危云說：“不要緊，我們來此，本就是來欣賞美景的。你可想好了？未來有什么打算？”
楚少曄眼中流露出了光彩，眼神變得堅毅。
“我想好了，我不考官了，我要辦學堂，教學生。我還要做學問，跟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研究學問。”
顏若璃說：“如今官府要辦學堂，你可以去官府辦的學堂教書，能夠教更多的學生。此外，你還可以編書。比如說，剛才那首詩，你可以把你對詩的見解寫下來，印成書，方便更多的孩子理解那首詩。”
楚少曄又是兩眼一亮。
是啊，他怎么沒想到編書呢？
著說立說，當一個學者，那也是可以光宗耀祖，為父母增光的事情。
楚少曄解開了心中的結，欣喜若狂，恨不得現在就跑回去，告訴父母他的決定。
“多謝兩位，若不是你們指點，我恐怕還在為考官而苦惱。”
顏若璃說：“你還應該感謝你父母和你弟弟，是他們讓你衣食無憂，可以專心做學問。”
“那是當然。”楚少曄說，“我一直都很感謝他們。對了，不知兩位該如何稱呼？”
楚少曄到現在才想起來，他光顧得跟他們聊天，竟然一直忘了問他們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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