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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5章:問斬

  秋風將胡子老兵的話送往整個菜市口。

  此言一出,百姓嘩然。

  眼下征兵得緊,誰的家里沒有送人到軍營,去赴那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戰場。

  一件護甲、一個頭盔,到了戰場上便能為自己的父親、丈夫、兒子增添一個保障,更好護住他們的一條命。

  現在讓他們知道,誰搶了自己親人身上的一片甲,那都得跟這些歹人拼命。

  “叔,是這邊,方向錯了。”排頭老人身邊的獨眼老兵,看了半天,將他轉了個方向。

  胡子老人半點不慌,改了改朝向,仍是一臉正氣:“你冤枉?那誰來還我一雙眼睛,一條腿?

  我們兄弟們能活下來,是幸運。能站在這里看你伏誅,今日便能到他們墳前,敬上一杯酒了。

  那些因為你,你們,戴了假護具上戰場的人,你有想過會害了他們?午夜夢回,你還能在用他們的命換來的高床軟枕上,睡得安穩嗎?

  你不配為人,甚至不配一刀了結,這樣的好結局。我的兄弟們,有人被砍爛肚子,抓著他們的腸塞不回去,有些生生疼了幾天幾夜,才徹底斷氣。

  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等下砍你的刀,能鈍一些,能讓你多嘗一嘗我的兄弟們他們所吃過的苦。”

  老殘兵們憤然一聲:“你不配為人!!還我兄弟命來!”

  周遭百姓想著送別家人參軍的情景,不禁淚如滿面,跟著高呼:“還人命來!”

  “還人命來!”“還人命來!”“還人命來!”

  ……

  士兵們還得好聲勸著,讓他們后退。

  不防讓幾個身手敏捷、身強體壯的農夫爬上高臺,對著程氏一頓拳打腳踢,才被士兵們好言相勸扶了下來。

  行刑的劊子手也就這么冷眼看著,不再磨刀。

  有知情的,偷偷湊到褚季、褚節兄弟旁邊,暗戳戳給他們一下兩下。

  褚節被綁著,不能回手,只能怒目瞪視。

  形勢比人強,他也不敢開口回嘴。

  一旁的褚季卻是乖乖跪著,閉著眼睛,任人打罵。

  直到此刻,肉體帶來的疼痛才讓他的心不似烈火烹煎那樣痛苦。

  他為父母之間冷漠至極的冷血婚姻郁卒,為阿母如此害人害己的罪惡之行痛苦,為二弟完全不站在情理的糊涂難受,這一切的一切,沒人可以和他分擔。

  褚家長房敬愛于他,只會加倍安慰他,阿父可惜他為母所累,也只會補償他。

  可他內心,覺得自己并非全然無辜。

  這么多年,他無視父母內心的煎熬,只是享用著他們對他的疼愛,家族對他的蔭庇,不曾為他們分憂解難。

  父母和弟弟走到今天的這一步,和他的置身事外不可能沒有關系。

  他在人們的謾罵中,終于失聲痛哭。

  ……

  不知過了多久,周遭的人聲散去,喧嘩不在。

  有人扶起了他,公事公辦道:“結束了,你們去收斂尸首。等天黑就不好辦了。”

  褚季如夢初醒,解開二弟身上的繩索,兩人到了高臺上,面對至親的尸首。

  **********

  褚煦君看到黑墨一般的濃血揚起的時候,衛凌便將她按在自己胸口,轉而抱起她,回到了屋內。

  薄荷輕松的味道,拂去了仿佛傳揚過來的血腥味。

  這里有一間臨時的休息室,是后來整理出來,以供掌柜和雇員們臨時用餐休息的。

  衛凌讓旁人都退下,屋內案幾上溫好了一盞酒,一杯奶,和一壺茶。

  果果也被抱了出來,放入她的懷中。

  柔軟的觸感,讓褚煦君冰冷的心和四肢,緩緩恢復了知覺。

  有些事,沒有親身經歷,永遠無法理解別人的苦痛。

  哪怕是今天,褚煦君也不覺得她能感同身受,便已經是這般的難受。

  那身在其中的他們,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這些不是個例,而是匯聚在千千萬萬的歷史中的集體寫照。

  就是知道,褚煦君才更難受。

  人如蜉蝣,滄海一粟。

  她是如此的渺小,能做到的事如此有限。

  往常在她懷里死命翻騰的果果,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情緒,只在她的懷里“嚶嚶嚶~”叫喚,朝著她一拱一拱的。

  褚煦君被它哄得神情一松:“怎么,你也想麻麻了是不是?”

  她也想家。

  這里的阿母花連城已經走到了濟州,每天被原女主尹月陪著,吃好喝好玩好。

  褚夏有尹氏大儒,沉迷于他們的藏書,不亦樂乎。

  便是褚恭和褚儉也在尹氏學堂里,嘗試上學,適應良好。

  花連城和尹月倒都紛紛給她寄信,幾乎保持每天都能收到信的頻率。

  褚夏、褚恭、褚儉大概率是得長時期留在濟州了,花連城怕小六兒不適應,還得帶他先回中州。

  不過褚秋尋找封蘭的計劃卻沒那么順利。

  褚恭和褚儉的學業不能再耽誤了,褚夏一時也不想離開。正好有褚秋繼續留在濟州,花連城確實已經起了說服褚夏帶著兩個孩子先留下的心思。

  尹月聞言,還想跟著花連城再到中州過來玩一趟,從徐箐箐的口中得知開業的情形,她也想親眼來見識一下鳳凰樓的模樣。

  花連城給她帶來了冰飲、豆腐和口脂,但她想親自到臻安郡品茶、造紙。

  褚煦君自然很是歡迎,不過這兩日她還沒收到來信,估計他們又到哪里爬山登高,忘記她了。

  “喝茶。”

  “我聞到桃花釀的味道了。”褚煦君不依。

  衛凌:“青天白日,咱們還是說點正事?”

  褚煦君后背一紅,想到自己上回醉酒的模樣,乖乖捧著熱奶喝。

  “我看褚二公子的模樣,似乎不太對。”

  褚煦君:“他如今和我們長房不對付,家里誰的話也不聽。”熊孩子,青春叛逆期。

  “趙信被王爺放了出來,對鳳凰樓虎視眈眈。這些時日,他跟董大力私底下也有接觸。”

  這可不太妙。

  “鳳凰樓的事我等下就開個會,再讓徐姐姐幫忙打探消息。”

  “嗯,防患于未然是應當的。但我還是更喜歡釜底抽薪。”

  褚煦君:“你的意思是,當初管家林二死前留下的證據?”

  “這么久了……今日黑山土匪伏誅,再小心翼翼,也該出現了。”

  正說著,一身披鎧甲的將士不顧阻擋闖了上來:“將軍,末將有事稟報。”眼神看向褚煦君,大有外人在,他不好開口的意思。

  褚煦君也看向他,眼神頗為審視。

  衛凌只是直接道:“王副將,有話直說。”

  “濟州消息,厲王下令圍城,已行至禹城,距濟州不過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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