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也在這一瞬間，感覺自己的內心被戳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樣說，就是在變相地承認自己回來了。
他沒有惡趣味，不想考驗樓初弦，不想去想樓初弦把自己留在這里是因為覺得自己“是”沈渡，還是覺得自己“像”沈渡。
都不重要了，跟著感覺走。
他們都在跟著感覺走，感覺是根據事實來的，事實就擺在這里，如果他們的感覺一樣，那他們就不會錯過，那他們就是有緣。
他們，不要再錯過了。
如果不是受限制，他想立馬告訴樓初弦，他回來了。
他相信，樓初弦知道，他回來了。
沈渡的雙手原本都把四個娃娃抱在懷里，此時伸出了一只手，看向樓初弦，“我可以摸摸你的頭嗎？”
樓初弦依舊靜靜地看著他，這次，他沒有問“為什么”。
沈渡知道，樓初弦這樣看著他，就是不反對。
于是沈渡摸了摸樓初弦的頭，樓初弦任由他摸著，視線緊緊地縮在沈渡的臉上，突然出聲：
“你食言了。”
你食言了，你說過，我們之間可以不用問這種“可不可以”的問題。
你食言了，你說過，會親自把最后一個高冷渡送給我的。
你食言了，你說過，電影上映后會和我一起去看的。
你食言了，你說過，會親自看著我拿到金番茄獎影帝的。
你食言了。
你說過，就算是分別，也會和我好好道別。
我食言了，沒有守護好你。
月色說好要永遠追隨渡口的，可他找不到自己的渡口了。
沈渡聽到他輕描淡寫的四個字，動作僵住。
他知道，自己現在說“對不起”，是沒有用的。
他心中對樓初弦有無限的歉意和愛意，他想對樓初弦說對不起，可是之前他們約定好，不會說對彼此說“對不起”。
那就給出補償。
沈渡輕輕地戳了戳樓初弦的臉，發現他瘦了好多。
帥是帥的，看著好冷。
“你說出每一件我食言的事情，然后你自己來提要求，只要我可以做到，我就滿足你，怎么樣？”
樓初弦眼睛立馬亮了，他的手摸上沈渡伸出的那根手指，用實際行動給出了自己的答復——
他吻了吻沈渡的那根手指。
沈渡一時覺得自己的手指在發燙。
樓初弦的語氣仿佛輕輕的，卻也沉沉：
“這次，不會讓你食言了。”
不是讓他不要食言，而是不會讓他食言了。
沈渡只是對他笑，“好的，樓先生。”
樓初弦似乎被他的“樓先生”哽住了一下，不知是惱的，還是羞的，放開了沈渡的手，讓他乖乖地抱著那四個娃娃。
沈渡發現他睡覺也不摘那個耳墜，“好巧，我也有一個和你一樣的耳墜，是心上人送給我的。”
樓初弦聽到他說“心上人”，眉頭一跳，看向沈渡的耳朵和脖子。
和他今天看到他時確定的事實一樣，他身上什么都沒有，沒有項鏈，沒有耳墜。
樓初弦伸出手，摸著沈渡的臉，似乎是在確定，這是個真實的人，就躺在他的身邊，有心跳、有呼吸、會說話，會對他笑。
不是在夢中。
他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耳墜，說：“我在等他的主人回來。”
“這個耳墜告訴了我很多心事，我要等他回來，把耳墜重新送給他。”
“就算其他的不見了，沒關系，我這里還有。”
“其他都沒關系，我只要他回來。”
沈渡眨了眨眼睛，聽懂了樓初弦的弦外之音。
樓初弦知道他在耳墜里加了錄音器，并且聽到了他在耳墜里留的話。
那是之前自己做出的記錄和猜測。
之前的自己認為是沈霧創造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有兩個機器人。
現在，第一點，可以做出改變了。
樓初弦才是這個世界的主人。
他和樓初弦，原本就是一個世界的人。
沈渡語氣溫柔，“他會回來的。”
我回來了。
沈渡的作息依舊保持著原來的習慣，特別是躺在樓初弦的身邊，讓沈渡更加放松，本來還打算和樓初弦多說一會兒話，但是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樓初弦看著他的睡顏。
房間開著小燈，就著淺淺的燈光，樓初弦看著躺在身側的人。
良久，他終于動了。
先是摸了摸沈渡眼角的淚痣。
這對于沈渡來說就像是睡中被人狠狠地親了一口，無意識地沉吟了一聲：“七七——”
“我在。”
樓初弦蹭了蹭沈渡的脖子，靠近他，問他：“你是誰？”
睡夢中的沈渡當然給不出答復。
樓初弦固執地說：“你是裴津還是沈渡？”
不知道說到哪個詞，沈渡的身子動了動。
樓初弦輕輕地咬了咬沈渡臉上的軟肉，這是之前的他絕對不會做出的事情，因為他知道沈渡愛干凈。
他像是一只小心翼翼的狼崽，確定不會弄傷沈渡，也不會留下任何印記后，滿意地咬了一會兒。
然后放開了他。
他的身上有自己的氣息了。
樓初弦看向沈渡懷里的四只娃娃。
在漫長的等待時間里，他既不想看到這些娃娃，因為這些娃娃永遠代替不了沈渡，看到他們的每一秒，都在提醒著他，沈渡不在他的身邊。
可是他不能失去這些娃娃，這些娃娃上有沈渡的氣息。
可是沈渡一直不回來，這些娃娃上的氣息都淡去了。
他感到迷茫，害怕自己也會忘記沈渡。
他找過很多次沈霧，每次都是陰陽怪氣地說這是他活該。
他不在乎，他只想從他的口中聽到沈渡的下落。
果然，如同沈渡留在耳墜上的話語一樣，沈霧對這一切都是知道的。
樓初弦相信了，自己只不過是一個角色，而沈渡不屬于這個世界。
他陷入了痛苦之中。
他既想放手，就這樣讓沈渡離開，回到他自己的世界。
可卻也渴望著，沈渡能回來看看他，哪怕是一眼也好，他想知道，沈渡是否平安地回去了，是否開心，是否……覺得他只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游戲角色罷了。
他努力抑制住自己心中對沈渡邪惡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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