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淵之所以這么快地離開這些人身邊。
也是為了抑制住自己滿身的殺念與戾氣。
他怕他再在那里待下去，會忍不住挑起兩族的戰爭。
畢竟看了樓云霄折磨寧珂的那段幻境，他的心里，有一瞬間也想對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族下手。
他也想當著樓云霄的面，將對方的朋友、長輩、同門一個接一個地殺死！
可到底還殘留著理智。
而他也明白，寧珂絕對不會想看到這種畫面。
他那個弟弟，雖然是異世來客，卻善良單純的可憐。
殺戮對于寧珂來說，大抵是壓垮他的稻草，是不被原諒的壞事。
他這個做哥哥的，絕不能再頂著為對方報仇的名號，將罪孽積攢到寧珂身上！
天道跟在九淵身后。
喊他：“小九，你還好嗎？”
遠離了樓云霄，九淵心里稍稍平靜了些許，只是眼淚卻總是停不下來。
他用手去擦，詢問天道：“天道，你剛才的話，真的沒有騙我嗎？”
“阿珂，他真的還活的好好的嗎？經歷了這些，他又該怎么生活下去？”
九淵雖然斥責了樓云霄，可有那么一瞬間，他也認同了樓云霄的話。
他怕寧珂還有著對妖族的自責。
還有對方那些在地牢里經受的折磨，也足以碾碎那孩子的人格。
他很擔心對方的精神狀態。
“寧珂是被選中的人，不止是被我選中，也是被維護位面安定的主系統選定的人。”天道篤定地回答他：“寧珂回到他原本的世界后，他在這個世界的記憶會被清除，他將不會再記得自己的這些經歷，這也是……對他來說最好的安慰。”
“會忘記嗎？”九淵心里閃過一瞬間的失落感，但很快就全部轉化為高興。
他不能自私地要求寧珂記起自己這個哥哥。
他明白，對于寧珂來說，這個世界真的帶給了對方太多的疼痛。
所以，如果能全部忘記，寧珂在那個世界就足以好好生活下去。
而如此一來，他方才拒絕了樓云霄的要求，便并沒有做錯。
從今以后，他絕不會再允許樓云霄給寧珂一絲一毫的刺激。
……
那一場魔戰，本該帶給眾人的是擊退了大魔的欣喜。
可最終在場的人族修士卻因為了解到了寧珂那一生的坎坷，而感到了徹骨的悔意和悲痛。
寧笑笑醒來后，莊玉生將記錄了光幕的留影石拿給寧笑笑看，卻故意省略了寧珂受樓云霄折磨的那一部分。
因為他怕寧笑笑看了會受不了。
而他也告知了寧笑笑，天道說的話。
說寧珂回到了他原本的世界，好好地生活著，所以勸說寧笑笑不要太自責，早日走出來，也能讓身在那個世界的寧珂放心。
可寧笑笑的情緒卻依舊沒有恢復過來。
她變得更加冰冷、寡言。
甚至選擇了長久的閉關，終日與修煉為伴，只能仰賴時間來慢慢消磨內心的痛楚。
劍宗弟子釋放了被囚禁的妖族使者。
銀峰和月牙得知了一切，只覺得周身冰冷。
他們沖出劍宗去尋找樓云霄，想發泄自己的怒火。
卻又在看到那在亂石中不斷對著九淵離去方向磕頭的樓云霄后，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揍他，怎么罵他。
畢竟，此時此刻，不管他們再做什么，尊主的傷也已經受了，而如今的樓云霄也已經成為了不死不滅的神明。
他們傷他再多，他也能恢復。
甚至那人還會把他們的毆打當成是對尊主的補償。
這樣，他們的行動就沒有任何意義。
“走吧。”銀峰拉過雙眼通紅的月牙，說：“我們回妖界。”
“從此以后，這人界……我們再也不來了。”
月牙哽咽點頭。
她甚至沒了咒罵樓云霄的精力。
瘦弱的肩膀垮下來，由著銀峰帶她離開。
后來，四大宗紛紛給寧珂修廟立碑，以此來告知后世弟子這位妖尊曾為乾元大陸所做的一切。
而九淵重回妖界，卻并未接手妖尊之位，而是將位置交由銀峰來坐，自己則與天道聯手，加固了人界和妖界之間的結界。
更派了力量強大的妖兵常年守在結界處，若有人族敢入，殺無赦。
然后，他便再次隱居青丘狐山，不問世事。
后來一日，樓云霄撕裂空間，避過兩族之間的結界，來到青丘山外，重重下跪，并一跪便跪了五十年之久，看著山外一次又一次的柳綠楓紅，仿佛一尊雕像一般，不曾休息，只用那沙啞的嗓音，日復一日求著九淵。
而跪在這里的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他都在不斷地反思著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
一遍又一遍地復盤他對阿珂所做的一切。
每日都活在痛不欲生的悔恨地獄，精神總處在崩潰邊緣，唯有通過傷害自己的身體來獲得一絲清明。
偶爾他也會拿出寧珂曾經贈予他的畫像，看著當初那片街道，俊俏的少年郎倚靠著他的肩膀，笑嘻嘻的模樣，哽咽落淚。
而這時候，他才更深刻地了解到，當初小狐貍握著那個小小的香囊偷看他時到底懷著什么樣的心情……
后來他便不敢再看了，他怕再看下去，他會徹底失去神智，淪為瘋子……
那么，他就是玷污了這座狐山，也是逃避了自己的罪責……
他需要清醒，需要保持著這份理智去懺悔，也要懷著這份理智找到阿珂，告訴對方那些真相。
為此，他不允許自己崩潰。
而在第五十一個年頭，九淵終于走出了狐山。
他的周身妖力溢散，引動天地異象。
顯然是要渡劫飛升的預兆。
樓云霄遙遙地看到他，立刻抬腿，想要上前，卻因為跪了太久，又噗通一聲跌倒，神力涌動，才讓他又有了力氣。
急忙再次爬起身，直到跪倒在九淵的面前。
聲線因為太過激動而顫抖：“九淵前輩，求你再讓我見阿珂一面！求你……”
雷鳴炸響。
不等他說完，天雷轟然劈下，砸在九淵身上。
九淵九尾全開，冰冷的豎瞳直視樓云霄，在交錯的雷光下，告訴他。
“樓云霄，我需要你知道：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更不會再答應你的任何一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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